夏家大爷“呵呵”一笑:“你父亲的案子大伯同样是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哪里能有这本事从李尚书那里夺来这册子这是今日有一个小童到府上交给我的,并且交代我今日务必到大理寺呈上这人证物证,搭救你父亲。”
“小童什么模样”安生诧异地问。
“就是寻常书童打扮,年约十六七岁,个子不算太高,相貌清秀,脸上有几个油痘。”
安生疑惑地思忖:“定然是他了。”
“是谁”
安生摇摇头:“还不太确定,需要问过才知道。”
夏家大爷点点头:“那我就不再耽搁了,要立即回府,将这一好消息告知你祖母知道。她这两日茶饭不思,身子大不好了。”
安生冲着夏家大爷福福身子:“烦请大伯帮安生问候祖母。我还有许多事情,暂时不能去探望她老人家。等到事情了结,再与父亲一同相跟着去看望她老人家。”
夏家大爷欣慰点头:“巾帼不让须眉,你父亲能够有你这样的女儿,足慰平生。”
“伯父谬赞了,安生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几个朋友仗义援手罢了。”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寺。
安生一出大理寺,就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围拢了。
大家对着她一番指指点点。
“就是她,适才大闹大理寺,敲响鸣冤鼓,为父鸣冤。”
“看起来还小,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就是,夏员外家那么多人,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丫头出面,力挽狂澜,将夏员外从鬼门关救出来。巾帼不让须眉,忠孝可嘉,胆识过人,真正的生子不如女啊。”
“这朝堂上的事情许多都是真假难辨,没准儿这夏员外真的是冤枉的,否则,皇上也不可能将案子发落回来重新审理。你们说是不是”
“可惜不能旁听,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据说是户部尚书串通上下官员,将仓廪里的粮食偷偷转移了,然后一把大火焚毁粮仓,栽赃给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夏员外。”
“我也听说,那些粮食已经被喻世子寻回来了。如此说来,夏员外果真是冤枉,还是一个清官呢。”
许多人连声附和。
“你们听说了没夏员外家还有一个女儿,目前客居在她长姐府上,听闻夏员外要被抄斩,竟然连家都不回,置若罔闻。”
“你怎么知道”
“侍郎府上的下人都看不惯,听他们说起的。”
一片议论纷纷,大理寺门口就像是一锅烧开的开水,随着安生露面,重新沸腾起来。
安生没有想到,自己击鼓鸣冤一事竟然会造成这样大的轰动。
这些围观的百姓原本是卡着时间等着看夏员外被斩首示众的,谁知道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然后就有安生大闹大理寺的消息传扬开,众人一窝蜂地聚集到大理寺门口,查探个究竟。
有人将适才惊心动魄的一场变故添油加醋地一说,夏安生的形象就被夸张成花木兰的样子,许多人留在这里,争相一睹为快。
安生被围拢得水泄不通,许多人七嘴八舌地向着她打听案子进展。
夏大爷明白这舆论的利害,吃力地分开众人,扬声道:“证据已经提交上去,只等皇上圣裁。攸关案件机密,请恕暂时不能外扬。”
这一句话无异于印证了适才众人的猜测,唾骂贪官之余,仍旧不忘极热情地询问安生:“听说是喻世子帮助安生姑娘击鼓鸣冤,安生姑娘与喻世子究竟是什么交情”
安生费力地往外挤:“喻世子忧国忧民,是为了家国利益,与私人交情无关。”
“那安生姑娘今年多大年岁可有婚配”
安生感觉自己的一张脸定然都憋得通红了,却被围拢得水泄不通,脱身不得。
正着恼的时候,听到大街上一声叫嚷:“户部尚书被押解过来了”
众人一听,便有好事的,消息不够灵通的,蜂拥着向那个方向跑过去看个究竟。
安生不由就是一怔,不是说户部尚书已经畏罪自杀了吗
千舟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冲着安生招手:“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安生猛然警醒,适才那一嗓子定然是千舟喊的。立即一提裙摆,冲破重围,嬉笑着向着千舟跑过去。
两人在胡同里三拐两拐,就见到了冷南弦的马车,这才气喘吁吁地顿住脚步。
千舟关切地问:“安生姑娘,怎么样了”
安生没想到一天之内,心情就如荡秋千一般,忽高忽低,历经了许多的刺激。此时心情可谓豁然开朗,冲着千舟眉开眼笑:“你看看我这幅模样,猜猜看如何了”
千舟一咧嘴:“就知道我家公子出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安生拍拍心口,“嘻嘻”一笑:“那丁师爷与账簿是不是你交给我大伯的”
千舟撇撇嘴:“算你还算是有良心,我以为你只惦记那喻世子的好,早就把我们忘了呢。那丁师爷可是冯嫂星夜兼程奔赴洛阳城,冒着危险捉了来,又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的,生生累掉了好几斤肉。”
安生想起今日清晨冯嫂一脸的疲倦,她连夜赶回来,竟然还又下厨给自己提前做好早饭,心里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那账簿呢师父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千舟冷哼一声:“李尚书哪里有这么愚蠢,会留着后患账簿早就被李尚书烧毁了。”
“那这账簿”
“我家公子自幼过目不忘,他将每个仓廪亏空的数目全都记了下来,重新模仿笔迹抄录后做旧的。”千舟得意道。
安生不由瞠目:“那日见师父不过是随意翻阅,如何竟然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千舟愈加得意洋洋:“我家公子自幼耳濡目染,是在账本堆里长大的。更何况,若非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你想,如何能得一代鬼医青睐,收为亲传弟子又如何这般年岁就能成就妙手生香的威名换做是你,你能么”
夏安生挫败地摇头:“我自忖自幼记忆力便已经超群,即便勤能补拙,每日不眠不休,再过上几十年,也不能达到师父如今的成就。”
千舟见安生老老实实认输,心里总算是有了安慰:“所以我天天受打击,自愧不如,早就泄气了,干脆不学。”
安生撇撇嘴:“还好意思为自己偷懒找借口。”
马车上冷南弦撩起车帘,不耐烦地催促:“你们两人是不是打算一直聊下去”
安生歪头冲着冷南弦“嘻嘻”一笑,提起裙摆,快步跑向马车,利落地爬了上去,兴奋地跪坐在冷南弦跟前,欢愉道:“徒儿多谢师父。师父简直神机妙算”
冷南弦靠在车壁之上,合拢着眼睛闭目养神,嫌弃道:“一上来便这样聒噪,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儿”
安生消沉难受了这些时日,今日终于如释重负,心情豁然开朗,对于冷南弦的嫌弃丝毫并不放在心上。一把揪住他的袖袍,眉眼飞扬。
“师父,适才你没有在大堂之上,你不知道,情势反转,峰回路转,多么惊心动魄。我正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我大伯父来得正是时候,就连堂上几位主审官都惊诧得”
“先送你回府”冷南弦打断她的话,问道。
安生高昂的热情倏忽间低了下来,摇晃着冷南弦的衣袖:“师父,我可不可以在药庐里再赖上几日我不想回去。”
冷南弦睁开眼睛,安生从他的眸子里同样看到了满布的血丝,她的声音骤然低了下来,变成小声嗫嚅。
“好”冷南弦轻启薄唇,只简单吐出一个字。
安生上前,殷勤地给冷南弦捶捶肩膀,低声道:“我也不会白住的,我会给师父洗衣做饭,还会捏肩捶背。我以后会好好听师父的话,好生孝敬师父。”
冷南弦冷冷地斜了她一眼:“我有那么老么需要你孝顺你只要少惹我生气就好。”
安生难得乖顺,老老实实点头:“以后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指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对不会骂鸡。”
冷南弦撩起眼皮:“女孩子家还是多读些书好,说出话来满是风花雪月,多悦耳。你如今一张嘴满是关鹤天的粗鲁味道。”
安生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千舟爬上马车,将冷南弦的话听在耳里,小声嘀咕道:“关小爷可从来不会拍马屁。”
安生一撩车帘,冲着千舟轻哼一声:“你正好坐在马屁股后面,你倒是拍一个给我看看”
冷南弦唇角微微翘起,强忍笑意,吩咐道:“冷伯,回药庐。”
冷伯将手里马鞭递给千舟:“这拍马屁可是技术活。你来学学”
安生“噗嗤”一笑,扭身回了车里。
冷南弦出声问道:“喻惊云呢见他打马急匆匆地走了,做什么去”
“他说要赶回去押送粮食。”
“赶回去”冷南弦微微蹙眉:“为什么”
安生便将喻惊云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冷南弦半晌沉吟不语。
安生小心翼翼问:“怎么了,师父”
冷南弦缓缓吐出一口气:“都说喻世子用兵喜欢出奇不意,险中求胜,果然名不虚传。好一招虚张声势,本末倒置,只是可惜事与愿违,不妙啊。”
安生觉得莫名其妙:“本末倒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