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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示好

    安生无所谓一笑,抿嘴道:“这一点上,舅母倒是不用惦记,也不要催促,慢工出细活,让他们将活做漂亮最为重要。我也会叮嘱他们两句,这工钱我会富裕着给,但是活不能赶。”

    钱氏心里暗自得意地一声窃笑:“有你这一句话,我可就放心了。”

    “不过”安生顿了一顿,开口道:“这饭食”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知道咱们京城里工匠做事的规矩,一定招呼好了。”钱氏拍着胸脯打包票:“这熟人介绍的工匠,自然不能小气,保管顿顿有肉,好茶好菜招呼,晚上一顿冷拼小酒,起房架檩上席面,全都按照京城的规矩来。”

    安生点点头:“我也是素来听说,这工匠们的伙食是怠慢不得的,否则他们心里记恨,偷偷地使点坏,坏了居家风水,对于舅舅与舅母日后的运势可是有影响的。”

    安生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危言耸听,这其中的道理钱氏也是懂得。

    相传木匠鼻祖鲁班当初传下手艺的时候,也传下一把鲁班尺,上面刻的,就有风水标注。

    这建造房子,各个方位那都是有讲究的,若是谁暗中使坏,破了这风水,真的影响后代子孙的运势,令家宅不宁。

    反正京城流传了许许多多有关的传说,有鼻子有眼,所以令大家对于上门做事的工匠都心存敬意,不敢得罪。

    钱氏眉开眼笑:“那是自然,这大头的工钱你都给出了,解决了我与你舅舅的燃眉之急,我还能克扣这一点伙食不成”

    安生端起茶盏送客:“那就放心了,明日里有空,我便去联络匠人,让他们直接到绸缎庄里寻舅舅洽谈。”

    “不不不”钱氏忙不迭地摆手:“你舅舅那人太过于老实,你是知道的,而且从来不当家主事。你让那些匠人直接找我就行,我跟他们交涉。”

    安生心里顿时了然,明白钱氏所有事情都是隐瞒了舅舅的,不敢让他知道。她也不揭破,点头答应:“都一样。”

    事情说定,钱氏就不再耽搁,奉承了安生几句,便告辞回了。

    刚送走钱氏,端午便进来禀报道:“小姐,老爷请您到柔姨娘的院子里一趟。”

    安生有些惊讶:“父亲寻我做什么”

    端午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安生心不在焉地“喔”了一声:“薛修良的事情有眉目了”

    “没有呢,听说大房那边还是不肯放人,薛家舅爷一天往府里不知道跑多少趟,一有风吹草动就来寻夫人做主,夫人急了一嘴的火泡,偏生也没有地方撒气。”

    想想这些日子的确是挺让她窝火的,诸事不顺,父亲又不再百依百顺地依着她,冷不丁地从云端跌落下来,心里能舒坦吗

    “感情是薛修良在牢里吃了苦头了”安生想起今日里喻惊云自告奋勇一事,应当出手不会这样快吧

    “那是一定的,都说那种地方进去再出来,不死也要扒层皮,能有好吗”端午猛然警醒道:“老爷应该不会是让你帮忙搭救表少爷吧”

    “让我我可没有那本事。”安生一口否定。

    “这是说不准的,您不是能在定国侯府世子爷跟前说话吗”端午猜测。

    安生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可能的,我若是果真寻定国侯府帮忙求情,岂不就坏了咱们跟大房那边的情分父亲宁肯舍弃薛修良,也不会这样糊涂听薛氏的撺掇。更何况,我会管才怪”

    端午相跟着点头,满脸解气:“对,就应当让那个薛修良受到报应。”

    安生微微一笑,掸掸身上的褶子,便径直去了柔姨娘的院子。

    柔姨娘的院子不大,但是明显精心布置过,即便是深秋,百花开尽,秋意萧瑟,一进院子,入目一片争奇斗艳。凤头钗,胭脂点雪,瑶台玉凤,仙灵芝,天鹅舞,名贵品种的秋菊,应有尽有,姹紫嫣红,正开得喧嚣。

    院子里候着小丫头,一见到安生便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对着屋内道:“二小姐来了。”

    珠帘响动,柔姨娘已经迎出门来,冲着安生道个万福,而后笑吟吟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快些进来,我跟老爷正念叨你呢。”

    “屋子里有客,所以来得迟了。”安生解释道。

    “无妨无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螃蟹也是刚蒸好。”

    柔姨娘拽着安生进了里屋,夏员外正面门而坐,见了安生点点头:“坐吧,今日刚捞上来的螃蟹,正是最肥美的时候,叫你来尝尝鲜。”

    安生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父亲竟然还能想得起自己来。扭头看一眼柔姨娘,柔姨娘心照不宣地笑笑,安生立即明白,这都是柔姨娘的功劳。

    看来,她果真是在父亲跟前说了自己的好话。她已经开始向着自己示好了。

    虽说,自己受了父亲待见,对她也有利,不过是顺水人情,但是安生坐下后,仍旧感激地冲着柔姨娘笑了笑。

    一旁伺候的丫头给安生捧来一盏姜汤水,安生小酌两口暖暖胃,撤下去,又端来一洗手盅,里面放着一片鲜橙。安生洗过指尖。用帕子擦拭过,一套小巧玲珑的银质蟹八件就搁在了她的手边。

    以往府里秋季的时候也经常吃蟹,只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讲究,看来,这柔姨娘还真是风雅之士,吃个蟹都要备下这么多物件。

    “秋季里持蟹饮酒赏菊作诗乃是一大风雅之事,可惜你父亲早出晚归,我们也只能这时附庸风雅了。”

    柔姨娘翘起纤纤玉兰指,熟练地掀开了蟹壳,将螃蟹递到安生骨碟里。安生欠身子道声谢。

    “听说适才秦家来人了”夏员外出声问道。

    安生点点头:“是的,是舅母过来了。”

    “秦家那边,尽量就不要走动得太过密切了,你舅母那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夏员外有些不悦。

    安生低垂着头:“是表兄要成亲了,舅母过来知会一声。”

    “喔,那倒是应当的,当初安然大婚的时候,听说你舅母也是过来送过添妆的,等你表兄大婚,记得让你母亲也要打发人过去添礼。”

    安生低低地应下了。

    夏员外用长柄勺舀着蟹黄与蟹膏吃,冷不丁地道:“我不在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安生一愕,抬起头来。

    “许多事情我听府里人说起了,你做得很好。”

    自从薛氏进门之后,安生受过的委屈不计其数,府里都没有一个人到父亲跟前为自己鸣不平。是谁这样有正义,竟然不畏惧薛氏,跑去父亲跟前絮叨

    安生不动声色地瞥了柔姨娘一眼,柔姨娘正笑吟吟地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安生心里一凜。柔姨娘如今得宠,而薛氏正处于下风,府里人见风使舵,上赶着巴结她乃是情理之中。可是这样短的时间,她竟然能够打听清楚府里这么多的底细,并且笼络了府里人,为她卖命,听她指挥,可见手段确实不低。

    自己见天不在府里,这位柔姨娘暗中行云布雨,看来丝毫也没有闲着。

    她真的是那讲究淡然平和,超脱尘嚣的尼姑庵里长大的女子

    安生又看一眼夏员外,以往自己委屈受得多了,也从未见他怜悯过自己,总是偏听偏信薛氏对于自己的控诉。

    即便自己被连婆子打得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他也冷了心肠,甚至要将自己送去庄子上自生自灭。如今一句“委屈了”,可见实实在在地是以公平公正的中立态度来看待这些事情,柔姨娘功不可没。

    安生以为,自己对于父亲已经心寒,不会再因为他的话有什么感触。但是今日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她瞬间心里汹涌澎湃,万千的苦涩一并涌上心头来,红了眼眶。

    柔姨娘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哭什么你爹爹这不是回来了么以后凡事有你爹爹给你做主,不用怕,啊”

    夏员外轻叹一口气:“都怪我平日里偏听偏信,太过于纵容她,才令她这样肆无忌惮。她如此狠毒善妒,委实不配为人母亲。我定当好生训斥她一番,责令她改过。”

    安生愈加地惊诧,柔姨娘三言两语,竟然就令父亲对薛氏感到厌恶了吗难不成薛氏在夏家的地位开始摇摇欲坠了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父亲这种耳根子软的人当初薛氏正是貌美如花的年纪,凭借着独有的手段,笼络了父亲,令他对自己阿娘开始厌弃。

    而如今,历史重演,柔姨娘又凭借着一腔似水温柔夺得了父亲的青睐,枕风徐徐,再加上薛家自己又不争气,旁人添油加醋,一番迅猛攻击,令父亲短短几日就立即对薛氏冷了心肠。

    安生轻咬下唇,忍住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心里有些感触而已,眼窝子太浅。”

    “眼窝子浅的人大都心地良善,二小姐一看就是好心肠。”柔姨娘随口夸赞,殷勤地劝安生多吃一点。

    两人一唱一和,就令夏员外心里有点五味杂陈,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有些亏待了安生。只是男人较为内敛一些,不愿意表达,也将拨开的蟹膏蟹黄递给安生,问起她在药庐里的琐碎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