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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老夫人的赏赐

    安生拔下膝盖上的针,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汗。端午立即有眼力地递上帕子。

    安生上前将罗裙打开,色泽亮丽,刺绣艳俗,不是自己往日里的风格。

    她自然明白薛氏的心思,这是薛氏的一贯伎俩。安生安然姐妹二人在府里的时候,受薄待,衣服寒酸,都不起眼。可若是到大房那里,薛氏必然将姐妹二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夏紫纤与紫芜姊妹二人则一身素净。通过比对,用来彰显薛氏厚待姐妹二人。

    其实这样做不过是掩耳盗铃,大房那边的人都是人精,目光毒辣,从细枝末节里,就能看出端倪,纵然再如何掩盖,也不能抹杀她苛待姐妹二人的事实。

    今年的衣饰尤其张扬,若是果真穿戴了,不像是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反倒像是市井里的土财主。

    安生想也未想,就将那套服饰丢到了一旁。

    端午不放心地问:“小姐今天不穿么”

    安生满不在乎地道:“已经撕破了脸皮了,大家只是心照不宣而已,我也就没有必要虚与委蛇,去讨好她们了。”

    端午打量了安生一眼:“那您穿哪一套裙子去好像都有些登不上台面,过于寒酸了。”

    “平日里穿什么,便穿什么就是。”

    “毕竟是去大爷那里,都是”

    安生笑笑,打断了端午的话,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紧张,大房那面的确是门庭比咱们府上高不错,但越是显贵人家,穿衣装扮越是内敛,不像薛氏这般,成日把自家闺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活生生就像一棵摇钱树一样,恨不能把金元宝都挂在耳朵上。往年里你没见薛氏都是将夏紫芜夏紫纤装扮得挺素俭吗就是被祖母训斥过。”

    端午被安生的话不禁给逗笑了:“第一次跟着去大爷那边,又不知道规矩,心里多少是有一点紧张的。”

    安生略一沉吟:“祖母那里规矩是比咱们府上要周全,你到时候看着长菁怎么做,便有样学样就好。不过,你也要小心一点,自己留个心眼,母亲一定是带着连婆子去的,再加上长菁,紫纤跟前的知书,三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端午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看您眼色就是。”

    安生知道端午庄户人家的女儿,没有见过大的世面,难免忐忑,因此轻描淡写道:“不用刻意拘束着自己,你原本就是遵规守矩的性子,闹不出笑话。

    只是记住一点,大房里几位姐姐大多出嫁了,只余安筝,还有几位新进门的堂嫂,妾室,大伯还有两房姨太,到了一块,也是你来我往,明争暗斗,你有点眼色,别被波及了就好。”

    “波及”端午有些疑惑。

    安生点点头:“大房看不上我们二房,每次坐一起就老是拿我们开涮,有褒奖的,有贬低的,各个话中有话,在老太太跟前相互挤兑。”

    安生这样一说,端午倒是愈加紧张了,甚至有点提心吊胆起来。

    歇过晌午,前面薛氏就差人传过话来,说是车马已经备好,让几位姑娘打扮齐整了就出发了。

    安生依旧是一袭月白泛青的罗纱裙,安然的手艺,在裙角袖口处点缀了几朵惟妙惟肖的茉莉碎花。

    头上玉簪束发,发髻后面缀了两颗玉雕茉莉,花芯是一粒玉珠,包裹起来,成为两个镂空的铃铛。随着螓首摇动,发出细微的“叮铃”声,不似金银的那般悦耳,只有极轻的碰撞声。

    果真,薛氏瞥了安生一眼,并未多言,只是问了一句:“如何没有穿戴母亲差人给你送去的罗裙”

    安生敷衍道:“似乎有点肥大,留着明年开春穿应当正好。”

    薛氏就不再追究,与紫芜,紫纤,四个人上了王伯的马车。而连婆子,长菁,知书,端午一同挤在后面拉货用的油蓬马车里,各自抱着自家主子备用的衣衫与胭脂水粉。

    夏紫桓是提前一早就去了大房府上祭祖。

    一路无话,只有薛氏耳提面命叮嘱着三人到了大房里言行举止定要得体,莫多嘴多舌,诸如此话。

    夏家大爷的府邸离夏府不算远,但是门庭比起夏府来,可就荣耀多了。青砖碧瓦,飞檐斗拱,朱门大户,又是朝中高官,门口可堆放威风凛凛的石狮震门,显得更是高门深宅,令人望而生畏。

    下人们当先跃下马车,上前搀扶薛氏等人,大房里已经有人闻讯迎上来。

    一行人见面,照例嘘寒问暖客套几句,便让进了内宅,先去给老夫人磕头,然后大家全都见过面。

    薛氏将孟家送来的节礼转手孝敬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则按照旧例,赏了三位姐儿见面礼。

    老夫人赏的东西一向是簪环首饰,不偏不向,不过是样式不一样罢了。

    今年的也不例外,意外的是,安然的那一份竟然也有,直接交给了薛氏,让她改日见了安然,转交给她。

    安生心里明白,祖母这可不是偏向于安然,而是变着法子地告诉安然,富贵之后,也别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别忘了一家人相互帮衬。

    几人坐下吃茶果闲聊,听老夫人训话,端午几人便退下去,到外间收拣进包袱里放好。

    端午记得安生叮嘱,一行一动规规矩矩,不敢冒失,被大房里看了笑话。

    长菁与知书使了一个眼色,凑到近前来,压低声音小声问:“老夫人赏给二小姐的是什么如何那盒子看起来与我们的不同”

    外间候着大房府上的丫头,两手交叉,搭在腰间,头正,颈直,肩平,不苟言笑。

    端午就觉得长菁二人这样有损形象,就像乡间出来的乡巴佬,浑没个见识。

    她立即将包袱拢起来:“每年都是一样,相差无几,有什么好看的”

    长菁伸手就去夺端午的包袱:“别这么小气,看一眼还能少了一块肉不成”

    端午记着安生的叮嘱,紧绷着脸道:“那便回去再看,在这里不怕被人家笑话”

    知书满不在乎地嘀咕道:“你也真是小气,不让看便罢了。给你看看我家小姐的,是一套金累丝头面呢,尤其是那金嵌宝牡丹挑心很适合我家小姐的气度。”

    女孩子家都喜欢簪环首饰,端午也不例外,便抻着脖子好奇地看了一眼,金光耀目,宝石璀璨,令人眼花缭乱。

    她其实多少也有些纳罕老夫人送给安生的究竟是什么节礼,与四小姐的有没有偏向,看起来盒子好像是小了许多,十分精致。

    长菁也得意地道:“我家小姐的,是满池娇累丝花钿,嵌宝石掩鬓,一样名贵。”

    知书又撺掇道:“打开让我们看一眼,又不碰你的。”

    端午想想,也无甚大碍,便将包袱解开,拿起安生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知书立即就凑了过来,发出一声惊叹:“竟然是金蝉玉叶”

    盒子底,搁着一片羊脂白玉打磨而成的玉叶,玉叶之上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蝉。玉叶莹润剔透,叶片脉络都纤毫毕现,而金蝉也与寻常金蝉一般大小,若非是通体赤金打造,便与实物一般无二了。

    端午左右端详,并不懂它的名贵之处,只觉得这个比起三小姐与四小姐金碧辉煌的金头面要吃亏。又不敢多舌议论,就不是滋味地合拢了盖子,转身放进包袱里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