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东江镇所在皮岛,没有朝鲜人来禀告,散出去的夜不收就先一步回禀保定总督卢象升,说有上万建虏骑军进入了朝鲜境内,目标不明,不过从他们疾驰而行看,似乎是有长途奔袭的可能。
卢象升一听,立刻便猜出,搞不好建虏这次又大规模出兵朝鲜了。
他一边下令再探,一边立刻召开各级将领军议。
其中李过镇守旅顺,并没有在皮岛,倒是水师总兵郑芝龙刚好巡查各岛回到了皮岛。
卢象升扫视着底下这些将领,严肃地说道:“建虏上次被皇上围魏救赵之计调回辽东,经过这半年多的休整,对朝鲜再次用兵,也在预料之中。不过兵力多少,方略如何,一切未知。但本官估计,这次他们很可能是冲着朝鲜汉城而去。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一听这话,高一功立刻便出列,抱拳向卢象升禀告道:“大人,我军自上次平壤之战之后,元气大伤,虽有不少朝鲜人加入我东江军,但是他们才训练了半年多而已,没法出战建虏。如果这次建虏要打汉城的话,兵力肯定不会少,我军怕是无能为力。”
“是啊,大人,我们都死伤了那么多同袍,要不是皇上救援,后果甚至都不堪设想。”李来亨也跟着出列,大着嗓门说道,“这一次,总不能又是我们大明去替朝鲜国主打仗吧好歹他们自己也得能打才行啊”
很显然,在他的心中,是很看不起朝鲜人的。
卢象升听了,不置可否,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沉默不语的李定国。
李定国见此,便站出来向卢象升说道:“末将以为,当搞清楚建虏此次出兵朝鲜,其目标是朝鲜还是我东江军。就末将来说,朝鲜和我东江军相比,末将相信我东江军更能让建虏忌惮。”
“嗯”卢象升听了点点头,对于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的,“那你的意思,就是这次不出兵了”
李定国听了,便认真地回答道:“出兵与否,末将自当以大人之令行事。不过如果要是出兵的话,末将以为,我东江军不能再和建虏在正面交战,此非我东江军之所长”
卢象升听得又是点点头,心想此子果然比另外两人要考虑得多,是个不错的苗子。
这么想着,他便又转头看向郑芝龙,问他的看法。
郑芝龙在卢象升问其他人的时候,已经有考虑过,因此就立刻回答道:“大人,末将以为,建虏无水师,可由末将领水师前往汉城救援。如果建虏势大,则接朝鲜君臣到各岛,封锁海路,看好朝鲜君臣,建虏便无可奈何。”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看好”两个字,咬得有点重。李来亨和高一功听不出来,但是卢象升却一下听出来了,不由得心中暗赞,果然不愧是郑芝龙,处事经验之丰富,要远甚于一般人。
对大明来说,建虏把朝鲜糟蹋成什么样子,说句难听的实在话,还真不会怎么在意。大明这边在意的,是朝鲜君臣不倒向建虏,不被建虏所用就可以了。如此一来,朝鲜这方面,最重要的就是朝鲜君臣了。
采用郑芝龙的策略,就可以不用管建虏攻打朝鲜的兵力到底有多少,直接去了汉城那边增援,一来也全了大明是宗主国的救援责任,二来也能看住朝鲜君臣,不管建虏用什么手段,只要把朝鲜君臣隔离到海岛上,哪怕建虏用上了任何威bi利的手段,没有明军的同意,朝鲜君臣就算想投降建虏都做不到。
而等到建虏退去,他们在朝鲜的胡作非为,就是建虏的罪状,承受的伤害,也只是朝鲜人而已。无能之名,当然也是要朝鲜君臣来背。到那时候,明军再把朝鲜君臣从岛上放回大陆,继续统治朝鲜,依旧还是大明的藩属国而已。
有些东西,不能明说出来,可是,事实其实就是这样。
因此,郑芝龙只是刻意强调了“看好”两字,一般不懂政治的人听不出来,但卢象升却能听出来,他当即赞成,因为这是最符合东江军的利益,最符合大明的利益。
就卢象升来说,他首先是大明的官员,是崇祯皇帝派他重建东江军,从侧面牵制建虏的最高官员。对于自己的职责,他当然是不会忘记的。
之前平壤之战,已经证明了朝鲜军队的无能,建虏也确实强悍,如果光靠他手中的兵力,根本就没法和建虏在正面对决。并且就如同李来亨所说,平壤之战,东江军元气大伤,因为远离大明本土,兵力之补充,也困难得很。要是再像平壤之战那么去打,将士们也肯定会有抵触之心了。
另外还有,这次建虏的动机、兵力规模等等,一切都是未知,会不会是像上一次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再次引东江军出去,意图消灭东江军,这也不好说。
如此种种原因之下,郑芝龙的建议,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由此,卢象升最终决定,就按郑芝龙的建议行事,并且水师救援,要声势浩大一点,给建虏看,也是给朝鲜人看。
目送郑芝龙的水师战船浩浩dàngdàng地出发之后,卢象升就在皮岛码头上,眺望辽东方向,陷入了沉思。
如今从辽东沿海,时常能接到逃出来的辽东汉人。根据他们的描述,辽东建虏的子也并不好过。如果能出兵继续扰建虏的话,建虏就会被钉死在辽东,哪都去不了。
但是,想要想出兵辽东腹地,就必须要知道建虏在辽东的兵力部署,最好能知道他们的兵力调动况等等。这些事,光靠那些逃出来的辽东汉人,就完全是雾里看花,要是不小心消息错漏的话,后果也会很严重。
“唉,要是有皇上料事如神的能耐,或者得到锦衣卫密探的协助,知道建虏的内就好了。”卢象升心中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这个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皇上特意交代,要求放掉那个建虏正白旗的固山额真图尔格的事。顺带着,他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部署,把那尚可喜的手下将领班志富放回去的用意。
之前的时候,卢象升之所以把见证了尚可喜之死的班志富等人放回去,就是想把尚可喜临死前的那些事,通过他们的嘴给散发出去,给他们卖主求荣的人听听。
“如今,是不是该去试探一下,那两人会是什么态度”卢象升在心中暗自衡量着,“以他们在建虏那边的份地位,肯定能知道建虏的军力部署,甚至有调动什么的,也能知道,对于自己这边牵制建虏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怎么都抑制不住,卢象升最终决定,不管怎么样,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他所想得那两个人,自然是伪清的恭顺王孔有德和怀顺王耿仲明了。
不过有一点,卢象升想岔了,孔有德和耿仲明,在满清这边虽然封为了异姓王,但其实并没有相应的地位和份,不要说真正的建州女真不把他们当回事,就是辽东其他部族的人,也没太把他们当王爷。
这还是以前,从去年以来,他们的子,其实就更是难过了。
在金州孔有德府邸,孔有德和耿仲明两人又聚在一起,周边甚至连亲卫都没有,两人的亲卫都被他们两人赶在了门口那边待着。
只见孔有德拿出一个小坛,“啪”地一拍封口,三下五除二,就把封泥什么的都去掉,一股浓郁的酒香便飘了出来:“这是我珍藏好久的一小坛酒了,今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我们不醉不归”
“呵呵,就这点酒,我老耿一人就能都喝完,根本就醉不了。”耿仲明听了,笑着说道,“好久没喝到酒了啊,闻着酒虫就上来了。”
孔有德听了,也不倒酒了,直接对着坛口“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之后,伸手把酒坛递给耿仲明道:“来,一口气喝了得了”
耿仲明听了,也不废话,立刻接过,跟着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就一口气,他把酒都给喝下肚了。
喝完之后,他还吧唧一下嘴,随手就把小坛给拍桌子上,大声喝道:“过瘾,过瘾”
感慨完了之后,耿仲明忽然脸色一变,再无笑意,叹口气低声说道:“你说,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么”
听到这话,孔有德也沉默了。
他们两人都不是傻子,皇太极在暗查锦衣卫密探的事,特别是重点查他们这些降将,就算做得不明显,也被他们两人给察觉到了。
这一次,皇太极的旨意下来,要调他们两人都去辽东腹地,且去不同的地方,这就让他们两人感觉到了浓浓地不信任感。这是怕他们两人和明国有勾结,卖了沿海的城池给明国。
过了好一会之后,耿仲明忽然打破沉默,有点气愤地低声说道:“我们两人都贵为王爷了,在明国那边算个球,皇上怎么会相信谣言,觉得我们两人会有问题呢”
“唉”孔有德听了,也是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因为我们以前和大清是有仇的,我们是汉人,他们怀疑我们俩,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我是真没想到,这种狗倒灶的事,竟然那里都有亏了我以为大清皇上英明神武,和别的皇帝会不一样。难道就不能让我们好好打仗,就只当一个纯粹的武将,不行么”
以前在东江军中时,就是各种勾心斗角,去了孙元化手下之后,还是勾心斗角,最终他们这些来自辽东的汉人被淘汰出局,不得已投降了仇敌。
在还是敌人的时候,感觉皇太极英明神武,雄才伟略,是个好主君,但没想到,这几年下来,真是越来越能认清,这个大清皇帝,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而已
房间里,又是沉默了一会,还是耿仲明打破这个沉默道:“那个班志富,据可靠消息,是被他们拷打致死的。你觉得,他会是锦衣卫密探么”
“虽然我们和他不对付,但至少我敢保证,他肯定不是”孔有德听了,当即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
耿仲明听了,也是点点头道:“是啊,我也不信他会是锦衣卫密探。但是,他们信啊,不承认就拷打到死”
说到这里,他低声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将来,我们会不会落个班志富的下场”
“话不要乱说,那班志富怎么能和我们相比”孔有德一听,立刻训他道,“好歹我们两人都是大清王爷。皇上就是怀疑我们,可查无实据的话,也不会怎么样我们,要不然,其他投降大清的明将会怎么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人还真是一杆旗帜,也是一幅马骨。除非是罪证确凿,否则皇太极不会自打嘴巴。
耿仲明听了,却有点不服气地说道:“要是不怀疑我们两人,为何要把我们两人分开,而且还调去辽东腹地以我们两人的本事,该是沿海才是我们的用武之地吧去了辽东腹地,真得当个闲散王爷”
孔有德听了,沉默了一会说道:“算了,不用瞎猜,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好了。将来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这王爷,其实当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耿仲明却不收住这个话题,反而又低声说道,“这几天,我又梦见了。你说,这人临死之前,会不会真得和尚可喜那厮一样”
“不要再说了”孔有德一听,声音严厉地说了一句,不过当他看到耿仲明无所谓地继续盯着他,浑然没有把他的训斥当回事,他就无奈了,只好说道,“这事儿,你问我,我问谁去其实,这段时间来,我也有梦见他们,梦见以前。你知道我梦见他们跟我说什么么”
“说什么”耿仲明一听,有点好奇地问道。
叫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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