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崇祯皇帝不知道刘公岛在哪里,不过有了地名,就不难查了,很快就知道是在威海卫那。
这个伍忠,到底变节了没有对于这一点,崇祯皇帝是很想搞清楚的。
要是没有变节的话,他是这次满清两艘船的首领,让他做事就会方便很多;要是他变节了的话,那就比较麻烦了
这么想着,他便传旨给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让他做好离京准备。
没过多久,又是一道旨意,让他立刻赶往武英殿觐见。
对此,李若琏其实是有点纳闷的,如果南方民变之事未平的话,他估计皇上是很可能会派他去处理民变的事情。不过按道理来说,似乎东厂提督王承恩去,会更合适一点,毕竟是东厂的人被杀。
可是,如今南方民变早已平息,一口气摘了一百多个官员的乌纱帽,更是让南方整个官场都知道了皇帝的态度和决心,又有律法为前提,且有为民防灾的大义在,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官场,压根就再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一直等到他赶到武英殿前的时候,李若琏忽然回过神来,猜测着皇上该不会是让他去调查吴昌时的死因。因为吴昌时之死,虽然表面上说是病死的。可从种种事件联系起来的话,好像也不止病死那么简单。只是失足落水染了风寒而已,怎么就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死了呢
这确实是个疑点,不过从一国皇帝的角度来说,这种事情,也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让他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出面吧
带着这些疑惑,他进殿给崇祯皇帝见礼,等待着谜底的揭晓。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在殿内屏风上挂着一幅大明地图,有朱笔划了线条并有标记。
李若琏立刻明锐地意识到,皇帝召见,肯定和这幅地图有关。不过这样一来,就让他更为疑惑了。
就见崇祯皇帝面带着微笑,让他免礼之后,从御座上站起来,走到那块屏风前,示意他也向前,而后指着地图对他说道:“伍忠回来了,他眼下还在这里,刘公岛,定于今晚出发前往这里,海州,并在那里休整十天半月的,朕要卿立刻南下,赶去和伍忠见面。”
海州,属于淮安府所辖。对于这个,崇祯皇帝并不熟悉,不过问了之后,才知道这个海州在后世叫做连云港,那就清楚多了。当然了,李若琏是肯定知道海州的。
他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顿时大喜。
说实话,当初把伍忠放出去,他是并不看好的。这种潜伏密探的事情,基本上是九死一生。不过没想到的是,伍忠竟然传回了消息,还救了人回来。但出关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这都过去一年有了吧,他都以为伍忠很可能是死了。
出乎意料之外,听到伍忠竟然回来了,伍忠是他以前的心腹手下,他当然是大喜过望的。
不过立刻,他就又反应过来了,皇上是怎么知道的那刘公岛离京师这么远,是除非是提前给皇帝传了消息,要不然这个距离,皇上不可能知道的,又不是有顺风耳
这么想着,他再一次确定,皇上还掌握着另外一支力量,或者还是厂卫,刺探消息的能力,至少要比他李若琏所知都要高明得多。更为关键的是,传递消息的手段诡异,让人无从探知。
想到这里,李若琏心中更是凛然,对皇帝的敬畏,便又多了一分。
崇祯皇帝却没想他心中一下想了那么多,只是笑呵呵地对他说道:“伍忠此人,劳苦功高,哪怕建虏收买,却又坚持气节,朕心甚慰卿之识人之明,朕亦欣慰。”
李若琏又听得迷糊,就伍忠那样被掠去辽东,还能被建虏收买
不过他心中疑惑,表面却很谦虚,同时自然也是高兴的。
崇祯皇帝也不再废话,接着便开始给他布置任务了。
不用说,崇祯皇帝之所以能了解到这些消息,当然是通过关注伍忠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所传回的消息。
原来,伍忠在登上刘公岛之后,先是阻止了手下对于刘公岛百姓的屠杀灭口,理由是大清和明国江南商人通商,以后说不定会经常到这里落脚,如果眼下就杀人的话,搞不好明国这边会注意这边,不利于通商。
就这,崇祯皇帝就觉得伍忠基本上不会变节,且对伍忠有了信心,而后又继续看下去。
随后,就在伍忠的安排下,高价补给了两艘船的航行必需。同时,他借口嘴巴淡出鸟来,就在岛上刘姓族长家高价钱大吃一顿。在这中间,他找了个单独和族长说话的机会,明确交代这个族长,等他们一离开,就立刻前去官府,让他们转达给锦衣卫指挥使,说伍忠回来了,会在海州休整一段时间。
虽然他没有明说,让这个刘姓族长一脸懵逼,可崇祯皇帝却是知道,伍忠根本没有变节,只是一回到陆地,就在想方设法地想联系锦衣卫指挥使,就足以证明这点了。
得到这个关键的信息,崇祯皇帝大喜之余,才立刻秘密召见李若琏的。
没过多久,李若琏便带着兴奋之色,匆匆离开武英殿,赶回锦衣卫衙门,召集早已点名了的一群锦衣卫精锐,立刻离开京师,快马加鞭赶去海州了。
海州,这个时候并不大,也不算繁华,毕竟大明为开海路,南来北往,不管是货还是人,都是走运河。
伍忠一行人两艘船到这里之后,一艘船停在外面的竹岛,只是藏有金银珠宝的船到了海州而已。
随着船只缓缓靠上码头,听着码头上嘈杂的乡音,嗯,虽然口音不同,可全都是官话,入眼的全是大明服饰,再也没有见到刺眼的金钱鼠尾。伍忠脑海中闪过在辽东时候的一幕幕挣扎求活,看到一个个瘦骨嶙峋、麻木神情的同胞,而眼前却是热火朝天,南来北往客,表情不一,欢声笑语,愁眉苦脸,不管如何,都看得是如此地亲切。
忽然之间,他很想大声地喊出来:我终于回来了
可是,不能这么做。要是表现得如此欣喜的话,身后的这些手下,肯定就会怀疑自己对建虏的忠心了。这些人,谁知道会有几个人是不愿为奴的毕竟他们和自己不一样,是皇上派去辽东的密探。
他正在想着,忽然,岸上传来一个讨好的声音道:“这位老爷,可要雇帮工,又或者要找什么买卖”
定睛看去,自然晓得这人的身份,应该是个牙人,在这里抢生意的。
其实,伍忠此时的心中,压根就没想什么生意,只是多了一份担心。
虽然他冒了一定的风险,让那刘公岛的刘姓族长给官府通风报信,可是,那个口信到底能不能传到锦衣卫衙门,传到指挥使那里,他心中就一点没底了。
事实上,伍忠其实压根没有寄希望于这里就联系上锦衣卫。毕竟从时间上来算,哪怕那个口信一切顺利,指挥使大人可是在京师,听到之后禀明皇上,再赶来海州找他,也要不少时间的。
再次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之后,伍忠回到现实,便对那岸上的牙人说道:“可有上好客栈,带老爷我去,给赏”
那牙人正想回应,忽然,有人从后面赶了过来,抢着大声回应道:“这位老爷,我带,我带你去,我知道一个非常好的客栈”
听到有抢生意的,那牙人顿时就火了,转头看去,发现果然也是一个牙人打扮,不过是个陌生人,至少他没有什么印象,于是,立刻喝道:“那条道上的没看到是我先招呼上的么”
“你先招呼有什么用那位老爷不是还没下船,又没和你成交”这后来的人不屑地说道,“关键还是要看这位老爷的,货比三家不是,我这态度最好,能让这位老爷满意,知道不”
这牙人一听,好像这人也没算破坏规矩。不过这人说话,隐隐有点让他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平常经常使唤人。
一想到这,他顿时又是一喜,就冲这点,那位老爷肯定也不会高兴和这种人打交道。至少在态度谦卑上,自己绝对要占上风。
这么想着,他也就没有继续发火,而是转过头,脸上露出笑容,稍微弯着腰道:“这位老爷,您要是选小人的话,绝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伍忠带着一点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他道:“不用说了,就跟你走,可一定要让本老爷满意才行”
“好嘞”这牙人答应一声,可与此同时,他却发现,这位老爷却指着后面来的那个人,顿时就傻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选他呢
伍忠当然不会在意这个牙人的感受,带着他的五六个手下,立刻下船,走到那人的身边,努力压着心中的喜悦道:“带路吧”
此时的他,心中还有疑惑。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牙人,而是一名锦衣卫小旗,还是他还在京师当锦衣卫总旗时候的得力手下,叫魏明华。
按理来说,魏明华就算在海州公干,那也不至于办成一个牙人吧就冲这个架势,就好像专门是在这里等自己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可能性,从时间上来推算,立刻便被伍忠排除了。
此时的他,心中藏着疑惑,却又没法立刻问,只能是跟着走,回头找到机会好好问问。
没多久,魏明华就带着他们进了海州城,来到了当地最大的客栈,名曰同福客栈。
进去之后,伍忠当然对这个客栈表示满意,并给了魏明华赏钱,又要了一个上好的院子,表现出他是个有钱商人的样子。
伍忠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下都非常高兴,不过他找不到机会,单独和魏明华说话的机会,不由得就有点着急。
魏明华很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主动对他说道:“这位老爷,这个客栈的酒在这里可是出了名的”
一听这话,伍忠就会意了,立刻吩咐掌柜的,给他们送上好酒好菜。
接下来,自然就不用说了,伍忠亲自开始灌酒。
他是一行人的头,至少在名义上,是以他为首的。这又是刚上岸,任凭谁都不会有什么怀疑。所有人坐船坐得累死,嘴巴淡出鸟来,好酒好菜那么一上,自然就放开了吃。
结果,没用半个时辰,一群人就全都喝醉了。就连伍忠自己,也喝了不少,不过他心中有事,当然不会喝醉。
放倒了这些手下,他还假装上茅厕出了房门。
这一出去,他就立刻飞快地冲向院门那。果然不出他所料,魏明华就侯在那里。
只是一见面,伍忠就带着抑制不住地喜色,就想问魏明华问题。
但是,魏明华却是转身就走,同时说道:“不能出来太久,动作快点”
伍忠听得一愣,他立刻明白,魏明华就是冲自己来的,而且似乎知道自己的事情。那他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
心中疑惑之下,他紧跟着走了几步,却发现,魏明华带着他去了隔壁的隔壁的一个院子而已。
推开院门,伍忠就发现,门后面站着两个人,虽然身穿普通衣裳,可他立刻就感觉出来,这是军中精锐。
似乎知道魏明华会来,也会带人来,因此,这两人压根就没问,只是关上门之后又在那警惕着。
如此一来,伍忠就更好奇了,魏明华带自己见谁
等他进了门,就发现有一人坐在主位喝茶。只是那么一瞅,伍忠就一下僵住了,因为他对这个人非常熟悉,就算不看面容,就算他穿着平常衣裳,他也知道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伍忠就感觉心底涌起一股酸楚,虎目泛红,立刻单膝跪地,抱拳昂首激动地说道:“锦衣卫百户伍忠参见指挥使大人”
这个主位上的人,当然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了。他一见之下,便立刻放下茶杯,连忙站起,快步上前,亲自双手扶起伍忠,同时也激动地说道:“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