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做错了什么啊竟然敢把冯郎君的树给砍掉了看老子怎么打死你”
“老叔,这是山上的野树,不是冯郎君家的”
吕老六觉得特委屈。
“你放屁冯郎君看上的东西,那就是他的”
冯郎君看上的东西,那肯定就是好东西。
给了别人用那就是浪费
冯郎君连尿粪都能用出花样来,谁还有这等本事
所以吕老卒丝毫不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毛病。
跟了主家这么久,这就是自己总结出来的真理。
活了大半辈子,他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情,那就是带着那些死去的老兄弟留下来的家眷,还有那些苟活于世的残废老兄弟,一起去投靠了冯郎君。
没有之一
反正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出来之前,思娘已经怀了身子,听工坊里的坐堂医工说,刚怀了两个多月老子终于又有后了
想当年因为残了一只眼,身上又有伤,年纪也大了,最后这才能从沙场上下来。
回到乡里,这才知道家里人已经在南中的这场乱事中全部失散了。
在这个年代,家人失散,那就只能当作是全死了看。
那个时候,吕老卒也就把自己当作一个死人,反正迟早有一天,自己或病死,或饿死,到最后只怕这副身子都要喂了路边的野兽。
哪敢想着自己还能再有一个暖榻的女郎
甚至这个女郎将来还要给自己生下孩子
主家在南乡还成立了一个专门给妇人接生的医堂,不但让怀了身子的妇人按时去诊断,还特意在食堂里特意给她们安排了专门的位置。
听说吃的东西都和别人的不一样,既可以养身子,又可以安胎。
吕老卒就从来没听说过怀了身子有这么多门道的。
穷人家里,妇人就是怀了身子,只要没到生的时候,哪一个不一样下地干活
甚至在地头生下娃子的都有。
这南乡的妇人生孩子,竟是成了享福的了。
所以吕老卒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家,这辈子当真是值得不能再值了。
“老叔,你说你当真娶了个二十岁的女郎”
吕老六被族叔暴打了一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这们族叔只怕已经是把自个儿全部卖给了那位冯郎君。
后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冯郎君出的价钱是衣食无忧再加上暖榻的年轻女郎,最重要的是还有香火。
吕老卒又是一巴掌拍过去,“那是你的婶子”
吕老六不敢躲,偷偷地看了一眼族叔,只见他脸上那道伤疤都能吓得死人,更别说他的年纪,当人家女郎的大人都有余了吧竟然还会看得上他
而且听族叔那口气,这还是他挑了又挑,这才挑出来的。
其他的他还看不上。
鬼才信哦
“你小子就是活该”
吕老卒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两人正下山去吕老六家里拿油。
“前年我是不是叫你也去看看你非要守着这点手艺。现在这年头,谁人家里不是光吃口饭都算是幸事”
“那什么油伞,木工活,都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上的东西,又不是天天有活。一年下来,能落个什么”
“老子现在一个月的俸禄都能顶你一年。你是不知道,这南中的事情,就是丞相都要问冯郎君的意思呢如今锦城里的那些公子郎君,谁都在想着法子求冯郎君带他们一起。”
“你这小子倒好,老子给你找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竟然干出这种事。遇到你这不长眼的东西,当真是让老子倒了血霉”
吕老卒走在前头,絮絮叨叨地数落自己这个不长眼的族侄。
吕老六跟在后头,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脸上的神色却是随着吕老卒的话忽阴忽晴。
“老叔,你说冯郎君在汉中,当真是盖了好多的大房子,里头全是女郎”
“那是当然。里头全是给冯郎君织布的女郎,你是不知,每日到了下工的时候,工坊里的大门一开,看不到尽头的女郎就从里头出来。”
“啧啧那个时候,当真是比什么都好看”吕老卒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最开始的时候,那帮老军汉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蹲在工坊大门边上看着女郎下工。”
“要说也是巧,有一日那个老瘸腿跑来告诉我说,他看上了一个妇人,非要拉着我去帮他把把眼。就是那一次,我在那么多女郎里,一眼就瞧中了你的婶子。”
“她当时已经是工坊里的一个管事,被好几个妇人拥在前头。后来她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她是我的人了”
吕老六听了,口水就差点流下来了。
那么多的女郎,随意挑
直到晚上睡觉时,吕老六还是觉得一大群年轻女郎在自己面前晃悠。
听说那个和老叔最要好的老瘸腿,竟然还娶了个知书识礼的娘子
那不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这么一想,吕老六就越觉得后悔自己的当初。
倒是他的婆娘看到他一脸的魂不守舍,还以为他是因为家里的油被拿走了心头想不开。
于是好心地安慰道,“这几年一直没什么活,把油放家里也是白放,有人愿意拿了钱粮来换,那可是好事。而且看起来老叔的主家也是少见的大方,给了那么多东西呢。”
“是啊是啊,冯郎君大方着呢。”
吕老六只觉得这话当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老叔跟着去了汉中,冯郎君还白送他一个水灵的女郎,如今肚子里还有了老叔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啪”地一声响,吕老六的婆娘直接就是一巴掌拍过来,“你这个老兵贼在说什么玩意呢老娘难道不是比你小吗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呢,你咋没念着我的好呜呜”
于是吕老六白天被族叔打了一顿后,晚上又被自家婆娘揍了一顿。
进入五月的南中闷热得不行,一天到晚身上全是汗,粘乎乎的,感觉特别不舒服。
就算是洗了冷水澡,不一会全身又会重新出汗。
小院门口的那条黑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着,伸长了舌头直吐气。
忽然它一个激灵,爬起来就要转头跑掉。
然后冯永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敢跑就打死”
接着就是打狗棒“嗒嗒嗒”地敲在地上。
黑狗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站住了。
如果它能说话,绝对会说一声:要是能重来一次,打死我也不敢再乱叫那几声了。
“过来。”
黑狗听到命令,只得转过身,迈着小碎步,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走,跟我洗澡去。”
“呜”
整整一天里,给狗洗了八回澡的冯永最后长叹一声,“没有香皂的洗澡不是真的洗澡”
然后终于放过了这条可怜的黑狗。
黑狗得了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来人,把我三天前泡灰的那个大坛子拿来,还有,把几日前送过来的油也拿来给我。”
冯永不去管这条因为嘴贱而遭到恶意报复的狗,吩咐了一声。
等待李恢消息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为了能把李恢不在平夷县的消息遮掩得更久一些,李遗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出都督府了。
冯永和赵广等人也是尽量呆在院子里。
闲极就无聊至极,冯永没事就叫人把庖房烧火剩下的草木灰放到坛子里,再倒进热水搅拌好泡上。
已经泡了好几个了,最早的那个已经泡了三天。
没人知道冯永要做什么,但赵广等人都知道,冯永来南中,肯定不是来玩的。
所以当冯永终于开始吩咐下人把这种古怪的坛子给他送过去的时候,赵广等人连忙跟着过来。
看着兄长拿了一个鸡子放到坛子里,鸡子竟然会浮起来,赵广等人真是惊讶极了。
“兄长,你用水把灰泡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能让鸡蛋浮起来”
赵广心直口快地问道。
冯永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把足够多的盐放到水里,鸡子当场就能浮起来,水里浮个鸡子还用把灰泡这么多天”
“有这等事”
“不信你去试试。”
赵广听了,神色倒是跃跃欲试,只是看到冯永手上不停,又把鸡蛋捞起来放到一旁,然后开始举起坛子倒灰水,他只得按捺住心头的好奇,继续想看清楚冯永要做什么。
用丝绸做成的过滤网过滤效果不错,浑浊的草木灰水被过滤掉了渣滓,颜色有些偏于褐色。
杨千万看得一阵心疼,那可是丝绸啊,就是他家里,也没几件丝绸做成的衣服,竟然被兄长拿来这般糟蹋
赵广和王训却是无所谓如今工坊里的分红,让他们早就不是一个眼光浅薄的少年了。
“兄长,如何不用铁锅”
看着冯永把滤好的灰水倒进陶罐,然后开始让人在底下烧火,赵广不禁开口问道。
如今几人不论去哪里,都要让下人背着冯庄特产的铁锅。
没有它,吃东西都吃不下。
天气原本就热,再加上倒上桐油后又要不断地搅拌,让刚洗完澡的冯永又开始全身冒汗。
听到赵广这家伙精力这般充沛,又要开始吱吱歪歪,当下直接把搅拌的棍子一扔,对着他说道,“你来”
赵广最喜欢兄长做新奇的玩意,当下一听冯永这般吩咐,连忙就上前学着冯永刚才的模样不断地搅拌。
一边还有心情转过头来问道,“兄长,要这般拌多久”
“不久,也就两三个时辰。”
冯永斜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声。
水油不相溶,需要不断地搅拌,这样皂化反应才会充分。
不然的话,不完全皂化产生的玩意根本就不能用。
“两三个时辰,也不算什么难事。”
赵广大大咧咧地说道。
呵呵,冯永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别看这搅拌需要多大的力气,但要一刻也不停地拌着,真要连续两三个时辰,他的手就别想再抬起来。
再加上又是大热天,还要站在火边,一个时辰就得头昏眼花,两个时辰就要出汗出得虚脱,三个时辰任谁也站不住。
“兄长,这是要做什么”
浑然不觉冯永恶毒心思的赵广还有心情地问道。
“做肥皂。”
“肥皂是什么”
“就是和那皂角一样用来洗衣的,不过这个还可以用来清洗身体。可惜手头没有香料,若是有香料,那就更好了。”
“兄长,小弟怎么感觉有点累了”
“无妨,这才过一个时辰。”
“小弟的衣服都湿透了”
“嗯,没事,日头过中天了,待会就没那么热了。”
冯永打了呵欠,懒洋洋地说道。
冯永虽然早就想做出肥皂出来,但苦于手头没有合适的原料。
虽然用猪油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他当真敢拿肥肉熬了油来做这种东西,说不定诸葛老妖知道后会拿棍子直接把他敲个半身不遂。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肥肉才是最美味的东西。
而肥肉熬出来的油,那可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东西。
冯永真要敢拿膏油来做肥皂,那就是红果果的炫富,比后世专门去大街上找摔倒的老人家来扶还厉害的炫富,而且是那种罪大恶极的炫富。
是那种会让天下人都会愤恨无比的作死行为。
至于后世那些什么炫富摔,根本不值一提。
诸葛老妖把他敲个半身不遂,甚至还会让无数眼红的人拍手称快,觉得当真是舒了一口恶气。
就是现在,觊觎冯府里头东西,所以想法子整死冯永的人只怕也不会少。
只是冯永早就知道自己根基太浅,一开始就没想着吃独食,所以如今才有了一大群人帮着他挡各种明枪暗箭。
不然看看邓通,看看石崇,哪一个有好下场
石崇临死前才明白过来,别人要弄死他,就是因为他家富可敌国,还不知道低调。
所以这才有了那一句感叹:奴辈利吾家财。
然后被人讥笑: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
再看看陶朱公,三散家财,却得以善终。
再说了,就算自己在汉中养了那么多猪,真要熬出猪油来做肥皂,只怕在制造过程中也会被奴隶下人偷偷把猪油塞嘴里吃掉。
膏油肥美,岂是说笑的
这年代,先吃饱饭才是正理。
冯永才不会那么傻,拿能吃东西来做奢侈品。
拿无用的东西来做成有用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高人子弟。
桐油吃下去会导致中毒,所以拿它来搞肥皂,就没那种麻烦事。
更重要的是,肥皂做出来,肯定是要走奢侈品高利润线路的,而南中,又是桐油的重要产地。
老子想尽方法,这才让南中的百姓有一笔额外的收入,只是同时顺便赚点零花钱,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要开发南中,光种甘蔗怎么成当然是要多样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