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寒,刘安和郭登不由得将手缩到了袖子里,踮着脚往远处瞅了半天,却仍没有看见大军的影子,于是站在城门口迎接的他们态度也跟着松懈下来。
“也不知道瓦剌那里情况如何”刘安瞅了瞅身旁的郭登,随之呵出些白色的雾气来,“告诉石亨再盯紧点。”
“这不是来了嘛”郭登朝左边挑了挑眉,“既然皇上还没到,直接把他叫过来问问就成。”
刘安顺着郭登的目光看过去,便一眼瞅见了刚下马的石亨:只见这个长着大方脸的汉子手里提着一柄大刀,一把大黑胡子在胸前挂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学关公,反正那凶恶的面相实在是让人无法恭维。
“石亨,过来吧”刘安冲石亨招了招手,说实话,他现在看着五大三粗的石亨因惧怕朱祁镇切责而扭捏躲避的样子实在是别扭,“给我说说瓦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石亨听见刘安叫自己,连忙快步跑了过去,他虽然从军多年,但还不到四十岁,而刘安和郭登的岁数都不小了,再者他们在军中的资历、官职也皆高于自己,因此石亨肯定是要拿出一副恭敬的态度来,“广宁伯,瓦剌那边没动静,大同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情况。”
“那就好,那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迎接圣上了。”刘安笑着点了点头,却忽得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声嘹亮的奏报,“圣上驾到,圣上驾到”
“哎呦,这还真来了”刘安说着,便和郭登慌忙跪倒在了地上,却瞥见石亨竟然转身欲逃,于是赶紧一把拉住他道,“你逃个什么皇上要是想训你,你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待会儿皇上来了,你诚心实意地认个错,我们在旁边再帮你说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
石亨听刘安这样说,便叹口气应了一声,尔后跟着跪在了后面,耳听得喧嚣阵阵,几声炮响,紧接着便是车马隆隆,这便是在前面开路清道的先锋骑兵了。
于是在城门迎接的众人立刻伏在地上,大声拜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礼皆毕,朱祁镇方才由王振亲自扶着下了马车,只不过环视了四下一圈后,他却并没有让众人起来,只是幽幽叹了一声道,“朕是从阳和口过来的”
这就算是怪责之语了,于是城门迎接的众人立刻将身子伏得更低了,其中尤以石亨为甚:此时他的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阳和口败得惨啊朕心里看着不舒坦”朱祁镇说着,便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石亨呢朕有话要问他。”
石亨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朱祁镇点到,吓得腿都软了,但最终还是强撑着走上前来,尔后扑通一声跪下去道,“陛下,臣有罪,臣该死”
“就算朕现在将你治罪处死,那些死去的将士也活转不过来了。”朱祁镇面色冷峻,但情绪倒是平静了许多,“朕降你为事官,罚你募兵自效,这几日做得怎么样了”
“臣这几日一直亲自在外巡查,许多失散和受伤的士兵都被臣收拢到了大同城内”石亨抬头看了一眼朱祁镇,回答得颇为小心翼翼。
“以你犯的错误,皇上足可以将你下狱论死,可皇上仁慈,才给了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王振在这种情况下惯于唱黑脸,他不介意为了捧高朱祁镇而多得罪几个人,“你若是还不能好好地为皇上效力,咱家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多谢陛下,多谢王公公”石亨边说边切切实实地磕了几个头,说实话,目前这种处罚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面对石亨的谢恩,朱祁镇没有再予以回应,只是转身看向刘安和郭登道,“广宁伯、郭登,朕将防守大同的重任交与你二人,可以让朕放心吗”
“臣定当以死效力,不负陛下重托”别看刘安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跪起来那叫一个迅速,连旁边的郭登都没有反应过来。
郭登见刘安表决心那么快,而且脸上的表情甚是悲愤,就差点要流出眼泪来了,于是也不甘落后的跪了下去,“臣无所求,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矣”
“好如此朕便放心了”朱祁镇舒一口气,看了看身旁的王振一眼,“那就进城吧”
“诶,好。”王振点了点头,尔后仰起脖子高声喊道,“皇上起驾”,大军便跟在朱祁镇的车驾后面缓缓进城了。
郭敬等人退到一边,瞅着朱祁镇的车驾渐行渐远,心里不禁又犯起了嘀咕:皇上这事儿到底劝还是不劝啊
不过还没等他们想明白,从后面赶上来的朱勇便一磕马腹,朝他们笑道,“两位一块进城吧,大同御敌的事儿咱们还得商量着来啊”
“成国公”刘安和郭登虽然岁数比朱勇小,但无奈爵位比不上人家,因此礼数上必须得行个周全,“那咱们就进去商议哈哈哈”
郭登说着,便和刘安一起翻身上马,随在朱勇后面进了大同城,这样一来,被落在一边的石亨就更显孤独了。
谁知就在这时,忽有一俊朗青年纵马行到他身前,朝他拱手笑道,“石将军,在下纪凌,现任三千营坐营官,还有点事情想向您请教。”
石亨一听纪凌的官职,不禁吓了一跳,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来头很大啊虽然他向来瞧不上纪凌这种长得好看的武官,但此时还是很谦卑地躬身答道,“不敢当不敢当,我现在就是一个小事官,不知道你想问什么事儿”
“我想问一下阳和口之战的情况”纪凌说着,便翻身下了战马,“阁下不必误会,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瓦剌的战力,以便做出应对之策。”
“哦,原来如此”石亨看出纪凌并非有意讽刺,便收起了脸上的不悦神色,“那好,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