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野今年六十五岁,干了大半辈子文官,加上老了之后体质虚胖,哪里骑得了什么马因此抓着鞍鞯爬了半天,竟是连马都上不去。
王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甚至还专门撩开车帘子,笑着看了一眼急得满头大汗的邝野,这才把头又缩了回去。
那些官员看得出王振这是故意刁难邝野,因此都不敢施以援手,只是灰溜溜地上了各自的马车,生怕也被王振罚着去骑马。
只有英国公张辅实在看不过去,于是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将邝野扶上了马,“邝大人把脚蹬子踩稳了,马腹夹紧点,省得摔下去。”
“谢谢过英国公”邝野紧紧搂住马脖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不防马屁股一撅,又差点被甩了下来。
“纪凌,照看好邝大人。”张辅说罢,便叹了口气,尔后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即使威望如张辅,此时也不敢冒着得罪王振的危险让邝野上他的马车。
“是。”纪凌点了点头,再看了看一脸无奈与气愤的邝野,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邝大人,骑马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您先记住了,别抱马脖子,抓紧缰绳,脚蹬子踩稳了,走的慢点没关系,您自己保持住平衡就成。”
纪凌说罢,便让人将自己的战马牵了过来,尔后翻身骑了上去,“您不用担心,我在旁边跟着您”
“谢谢你,纪把总。”邝野瞅着只有纪凌肯帮自己,看向他的眼神中不由得满是感激,“你是国之将才啊,以后一定要好好地为皇上、为大明效效力哎呦”
纪凌见邝野话还没说利索,便又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于是赶忙从旁边扶了一把道,“邝大人,您您自己小心啊我得得扈从在皇上左右,也没法一直跟着您”
邝野知道纪凌这并非是在有意与自己撇清关系,于是赶忙朝他挥挥手道,“纪把总赶紧去保护皇上吧我自己一个人没没有问题,哎呦”
“邝大人,您先别说话了,骑马的时候专心一些”纪凌说罢,便嘱咐了旁边的一个小兵照看着邝野,然后自己则拍马向前去追赶朱祁镇的车驾了。
朱祁镇的车驾行得不快,因此整个队伍的速度也就跟着慢了下来,纪凌骑着马一晃一晃得跟在左右,竟有一种百无聊赖之感。
谁知就在此时,朱祁镇忽得将头从马车中探了出来,看着纪凌道,“纪凌,朕又见到你了”
纪凌见朱祁镇竟然主动跟自己搭话,连忙在马上躬身答道,“臣纪凌参见陛下。”
“成了,行军路上,也不要有那么多的虚礼”朱祁镇以手为拄,靠在上面,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架子,“朕上次阅武的时候看到你,心里便着实喜欢。”
卧了个槽这算是和自己表白吗难不成朱祁镇有有那方面的癖好我该如何拒绝他我的天啊
不过还没等纪凌反应过来,便听朱祁镇接口道,“你是咱们大明健儿的代表,此次出征,一定要忠勇果毅,多立功勋,让那些鞑子们好好看看咱们大明健儿的风采”
哦原来是夸奖自己吓了我一跳,于是纪凌赶忙躬身表示道,“臣必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王振在旁边看得出来朱祁镇很欣赏这个纪凌,朱祁镇喜欢的,自己肯定也要跟着吹捧,于是便笑眯眯地说道,“老奴恭贺陛下、恭贺大明又出了一位可以倚用的将才”
“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啊”朱祁镇笑着点了点头,尔后看向纪凌问道,“朕记得你上次说身上有个秀才的功名那么四书五经定是烂熟于心吧能吟诗乎可读史否”
这是要考校自己吗如果答不出来该有多尴尬于是纪凌便欠身说道,“臣只是略通诗书,史记通鉴之类的也就读过一点儿”
“哦这便足够了”朱祁镇点了点头,看样子倒也没打算考纪凌什么,估计是他自己的学问也不怎么样吧,“略通诗书,朕就可以放心地把好多事儿都交给你,谅兵部的几个老头也说不出来什么”
“朕问你,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是耶否耶”朱祁镇端正神色,看来还是打算试一下纪凌的成色。
这倒算是件好事儿,因为这恰恰说明朱祁镇想要重用纪凌,否则他才不会把头钻出马车,扯着脖子和人聊闲天儿呢
此时朱祁镇是在测试纪凌四书中的大学,恰好纪凌倒是有点墨水的,于是便笑着答道,“回陛下,欲明明德于天下,自然要先治其国。不过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欲齐其家,先修其身,欲修其身,先正其心,欲正其心,先诚其意,欲诚其意,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话说自明朝开国以来,朱元璋便一直很推崇朱熹那套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以及“格物致知”的理论,四书中除了不喜欢孟子以外,对大学中的思想还是大力支持的,说白了,这就是一套洗脑的东西,你得先认同并学通了,这才算是真正的大明士子了。
朱祁镇显然对纪凌的回答很满意,不过仍旧继续追问道,“所谓诚其意,何所指”
这就不单单是考背诵的功夫了,因为需要有自己的理解在里面,不过纪凌还是很轻松地答道,“成于中,形于外,君子慎独,诸如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不过是其表象罢了。”
这个回答算不上漂亮,只能说是规矩,于是朱祁镇继续问道,“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何以败”
其实隋炀帝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的原因有很多,但纪凌不能像在现代学历史的时候一样,什么根本原因是封建统治的腐朽等等,最为关键的是,要能说到朱祁镇的心坎里,让他能够感觉得到一点借鉴意义,从而认定自己的话不是敷衍般的放屁,毕竟他现在也在劳师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