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前两天曹鼐上了个折子,说是瓦剌部似有异动,建议朕调兵增驻宣府和大同。”朱祁镇说着,便从旁边的桌子上翻找起来,“诶,朕明明记得放在这里”
“陛下,曹鼐一个文臣,哪里懂什么兵事”王振冷笑一声,语气中也有些不屑之意,因此朱祁镇干脆坐正身子不找了。
原来这个曹鼐乃是当朝内阁首辅,素为杨士奇看重,早在正统五年便进入了内阁,正统十年官至吏部左侍郎,杨士奇等人去世后,内阁事务便交由他处理参划,也是朝中为数不多能和王振周旋的几个人之一。
不过王振本人是很讨厌这些阁臣的,因为杨士奇、杨荣等阁臣曾经让他吃尽了苦头。
原来当初明成祖朱棣设立内阁后,阁臣的地位便不断上升,直到明宣宗时期,内阁大臣甚至隐隐有宰相之势。
后来明英宗朱祁镇少年继位,几位托孤大臣中杨士奇、杨荣、杨溥都是阁臣,他们合称“三杨”,素有贤名,张太皇太后明仁宗的皇后也很看重“三杨”,因此把朝中大事都交由他们处理。
更令王振难受的是,那个张太皇太后很讨厌他,不但没事就爱责骂警告他一番,甚至有一次还想要杀了他。
如果不是小皇帝朱祁镇替王振求情,估计王振早就身首异处了,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朱祁镇都得管张太皇太后叫一声“皇祖母”
这种情况下,作为阁臣的“三杨”的地位自然也跟着逐步提高,因此王振不得不对“三杨”殷勤恭敬,甚至连到内阁送信儿传达皇上的旨意,都装成乖孙子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后来王振好不容易熬死了张太皇太后,又熬死了“三杨”,这才敢大施淫威,为所欲为,比如他甚至将明太祖朱元璋挂在宫门上那块“禁止宦官干政”的铁牌子给摘了下来。此处笔者乱入一句,如果朱元璋泉下有知,依着他老人家的脾气,估计把王振凌迟处死一百次都不够
当然,王振敢这样做,自然离不开明英宗朱祁镇的支持,比如正统六年的时候,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重建竣工,朱祁镇在宫中大摆宴席庆贺,按照宫中制度,宦官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王振便对朱祁镇的侍者抱怨道,“周公辅助成王,为什么唯独我不可以到宴会上去坐一坐呢”
结果朱祁镇知道后,非但没有怪罪王振自比周公,反而替他觉得委屈,于是便下令打开东华门大门,让王振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百官见此情景,自然明白明英宗朱祁镇的心意,于是纷纷向王振拱手庆贺,这种情况下王振又怎么可能不嚣张不得势呢
“其实陛下不用听那些文臣聒噪”王振一边说,一边抱拳向右高举,“当初先皇在时,未尝对那些文臣没有忌惮,否则也不会让翰林学士在内书堂教像老奴这样的人读书了”
王振这话说得模糊,可朱祁镇心中却听得明明白白,其实王振所指的,便是宣德元年,明宣宗下令设置“内书堂”,教宦官们读书的事儿。
原来随着皇帝政务繁多,有越来越多的事儿他们没有时间去亲自处理,开国皇帝朱元璋是个劳模,而且权力欲极重。所以他坚持一个人干,从不委于他人。
后来的明成祖朱棣虽然比不上他爹朱元璋,但也还算勤劳,因此只是设立了一个内阁帮忙,便完美地解决了自己不够时间处理政务的问题。
可到了明宣宗朱瞻基那里,他就更懒一些了,于是他便下令教宦官读书,然后让他们帮忙去处理自己的私人文件。
这个做法带来的弊端其实是非常大的,甚至某种程度上造成了明朝宦官乱政的严重现象。
因为朱元璋在位时,负责皇帝文书的司礼监太监一直不准与外廷的官署接触,就是为了防止宦官参与政事。
后来这一制度有所松动,但那些宦官也仅限于帮着皇帝收拾收拾文件,或者跑个腿送送信儿什么的,也造成不了什么危害,毕竟他们大多连字都不认识。
可到明宣宗这就不同了,他不仅教宦官读书识字,还专门设置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和司礼监掌印太监,让他们帮忙处理政务。
这样一来,那些司礼监的大太监某种程度上就成了皇帝的代言人,加上他们还识过字、读过书,俗话说的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宣宗皇帝倒还算是个明君,因此在他的掌控下,那些宦官也没敢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继位后的明英宗朱祁镇就不一样了,他不仅岁数小,而且一点也不英明。加上怠于政务,因此大太监王振便趁机攫取权力,利用职权上下其手,以至于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但明宣宗朱瞻基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找几个人帮自己分担政务压力吗其实不是的,至少朱祁镇知道并不是这样,因为在自己小的时候,老爹曾说过这样一番话:
“父皇明白,教那些宦官读书,他们就有可能乱政,但父皇没有办法,因为自内阁设立后,文臣的权势越来越大,整个文官势力都被联系在了一起,父皇也不能完全按自己的意志行事”
“所以父皇才想找那些宦官帮忙,让他们来牵制文官势力,虽然他们处理政务的能力比不上文官,但他们永远是你的人,因为他们只是一个奴才”
明宣宗朱瞻基说的没有错,那些宦官终究只是奴才,他们永远都是皇帝的人,他们的权力再大,永远也都是皇帝给予的,所以他们会一直帮着皇帝平衡文官集团的势力
明英宗朱祁镇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他喜欢从小陪着自己玩的王振先生,而不喜欢那些整天只知道挑自己毛病的文官,所以他不由得站起身来,拍了拍王振的肩膀道,“朕理会得,这大明盛世,就由朕和先生共同创建”
附注:这章历史知识点比较多,可能看起来有些枯燥,但考虑到后面的行文,我不得不讲清楚,而且我已经尽力写得很通俗易懂了,你们应该都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