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廉愣愣瞧着神采飞扬的儿子,却是猛然抬手捂了脸,颓然退到桌旁,保寿知机送上了帕子,赵廉将脸埋入其中,却是无声的耸着肩,赵肃见状长叹一声犹豫半晌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
“陛下廉弟”
却是叹息无言,赵廉抬首眼皮红肿对赵肃笑道,
“兄长多年没有叫我廉弟了”
赵肃笑应道,
“自你做了太子之后,便不敢再叫了”
赵廉唏嘘道,
“那时我们青春年少,转眼已是两鬓斑白,朕记得少时顽皮还与你打过几架呢”
赵肃闻言笑道,
“你那叫做打架么分明就是挨揍你那时年纪最小又身子单薄,却最是惹事生非,弄得皇后娘娘头疼不已,先帝每回见了你都是吹胡子瞪眼,那一回因着你摔了我的双龙鱼佩,我气不过便打了你,先帝闻知抚案大笑,连称打得好,还赏了我一对翡翠的鱼牌”
赵廉一听那里服气摇头道,
“胡说,明明就是我们势均力敌,打了个难分难解还被母后罚跪在了宫中”
赵肃很是不屑一撇嘴道,
“那是娘娘为了顾你的面子,才让我一块儿罚跪的”
“胡说你那时也被我打得鼻青脸肿了”
“那是我自家不小心用力过猛撞到的”
这两人都是年过半百,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实权王爷,在这处竟是绊起嘴来,赵敬与赵衡翀也不敢插嘴,只是在一旁无奈的相视一眼,却是移驾到了一旁的桌上。
赵衡翀看了一眼下头远去的迎亲队伍,低声问道,
“前头可是太子殿下与臣相见的”
赵敬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二弟”
赵衡翀沉默良久,
“二皇子殿下为了太子殿下也真正是殚精竭虑了”
赵敬叹息道,
“我以前也是这般以为,到了今日我才知晓,他那里是为了我,分明就是为了自己,把我一人扔在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前头,自己却搂着美娇娘逍遥快活,这臭小子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赵衡翀闻言笑道,
“二皇子是聪明人”
赵敬伸手一拍他肩头,
“他是聪明人,本宫却是蠢人,现上在那宫里累得似老牛一般,实在顶不住只好拉了你来帮手了”
赵衡翀应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臣自当竭力辅佐殿下”
赵敬冲他一笑却是转头望向那迎亲队伍消失的地方,
“好弟弟这江山我为你,为天下人抗着,总要保一个国泰民安,安居乐业,让你能在这大魏的如画江山之中自由自在,逍遥快活”
那头宋屻波已是将新娘迎进了新起的宅子中,侯德宝与方静端坐在了父母之位,受了新人之礼,这厢送入了洞房宋屻波出来敬酒,自然有那要追着新郎倌闹酒的。
那后头立时站出来一排的汉子,
“要与我们少掌门喝,先与我等喝过来”
却是早已安排好了挡酒的,江湖汉子最不怵的便是这种阵仗,见状更是起了性子,
“来来拿酒来”
立时有人奉上酒来,却是在那街边一溜排的全是半人高的酒缸,专人在一旁守着只管拿了半斤重的提子打酒。
宋屻波敬了一轮酒下来,也是面如火烧,悄悄溜回后院之中见方素素,掀了盖头却不急着脱喜服,拉着她到了后头院墙之前,弯腰把方素素抱了起来。
他这厢脚尖一点便带着方素素跃上了墙顶,方素素老实缩在他怀里却是笑着问道,
“你这是要带我去那儿”
宋屻波冲她一挤眼道,
“今日我们成婚那背后的大金主可是下了血本的,总要去拜谢他老人家一下吧更何况他媳妇茶没有吃上,这红封便少了一份,我们怎也要拿到才是吧”
说罢在方素素咯咯的笑声之中抱着她,避开众人飞檐走壁到了那酒楼,赵廉与赵肃现下已是改了斗嘴变成了拼酒,赵敬与赵衡翀两人很是无奈在一旁伺候着。
宋屻波与方素素推门进来,赵廉一见便愣住了,
“你你这孩子怎得跑到这处来了”
洞房花烛之夜那有新郎新娘往外头跑的
宋屻波笑嘻嘻进来,手里托了两杯茶,冲着赵廉道,
“你老人家躲在这处是打算着逃了红封么一会儿可不许少了”
这厢拉着方素素就跪到了赵廉面前,大声叫道,
“爹喝茶”
赵廉见状又有些泪目,忙接过茶一饮而尽,摸了摸身上取下腰间的玉佩来给了宋屻波,方素素又举了茶叫道,
“爹您老请喝茶”
赵廉接过茶来也是一饮而尽,伸手入怀中却是取出一方小印来,递给方素素道,
“这是爹自家亲手刻的印章,你凭了这方小印能入北苑的私库之中,有空儿便进去玩一玩吧”
宋屻波一见却是大呼道,
“爹,您偏心儿媳妇进了门便把儿子抛一边了,没我这儿子,这般好的儿媳妇能娶进门么”
赵敬这时也过来凑趣道,
“父皇真是偏心,怎得也不给儿子一个”
北苑的库房乃是皇帝的私库,里头全是历代赵家皇帝留下的好东西,便是以赵敬的性子也忍不住的好奇,自也开口说笑起来,赵廉闻言一瞪眼道,
“那北苑有东西两库,你只要也这般把儿媳妇带到朕面前来,你也有的”
赵敬闻言一摸鼻头讪讪退到了一旁,宋屻波一见哈哈大笑,搂着方素素道,
“媳妇儿,这下子你可发达了,以后这家里便要靠着你了”
当下拉了方素素起来又冲着赵肃拱手道,
“堂伯父即是侄儿新婚怎得也要随礼吧”
赵肃闻言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是应随礼才是只是我这处也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想了想却是自腰间取了一块牌子出来,对方素素道,
“方家即是老家在蜀州,想来你们小两口游历必也是要回蜀州去的,堂伯父在那蜀州城中却是有一座宅子,虽是不大但胜在清幽,给你们避暑倒是能用得上”
方素素忙行礼谢过,宋屻波又笑嘻嘻瞧着赵衡翀,赵衡翀却是冲他笑道,
“我前头不知你竟是我们赵家人,不过大婚的礼你们五姐姐可是早备了的你可不能问我要”
宋屻波哈哈一笑道,
“五姐姐备的是五姐夫夫妇的礼,现下我们却是要堂哥随礼,堂哥您可是双份儿,不许混过去的”
赵衡翀闻言摇头,
“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无赖的一个”
说话摸摸身上腰间有一个荷包,打开来里头却是金子做的一对小鱼,那小鱼做的精巧,除了鱼头、鱼尾,那鱼肚子却是镂空的金纹制成,肚子里头还有一条小鱼,小鱼肚子里头还有一条小鱼,却是连连套了五条小鱼
这东西不过一寸来长,里头一个套一个,摇动时还在叮当做响,端得十分稀罕。赵衡翀给了方素素道,
“东西不值钱你做个念想罢了”
顿了顿又道,
“听五姐夫一句话,你这夫君是个没脸没皮的,以后可要严加管教才是”
宋屻波闻言嚷嚷道,
“赵衡翀你倒是站那一边”
赵衡翀负手哼道,
“我自是站娘家人这一边的”
屋子里众人听了都是笑,宋屻波却是眼望向赵敬,
“弟弟成婚,当哥哥的总要随礼才是吧”
赵敬笑着道,
“自有大礼相送”
伸手进了怀中一摸拿出一把不过掌长的匕首出来,外头绿鲨皮裹了刃身,下头把手看着古朴平实,一看就是老物。
赵敬道,
“我这回出去一趟,在外头寻到了这么个东西,据说是前秦传下来的老物件,到现在还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送给素素做了新婚礼物,以后行走江湖也好防身”
递给方素素,方素素忙行礼谢过抽出那匕首,这匕首瞧着刃上光色黯淡却是一副毫不起眼的样子,宋屻波接过来随手那么一刀,切在桌上的茶杯上,那茶杯无声无息悄然分做两半,里头的茶水这才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好果然是好东西”
习武之人见猎心喜,有这样好的匕首自然是心头欢喜的
宋屻波将匕首放回鞘冲着赵敬笑道,
“看来这东西是哥哥一早预备的,多谢哥哥用心了”
赵敬应道,
“你与素素的婚事,我瞧着也是迟早的事儿,出去一趟便留了心”
宋屻波这厢收罢了礼这才冲外头叫嚷着,
“即是礼收了才有酒喝,来人啊把酒给我端上来”
众人听罢都是笑,赵肃拿手指着宋屻波对赵廉道,
“你这儿子我瞧着放出倒是对了若是留在家中这点子家底只怕迟早要被他搜刮了去”
赵廉也笑道,
“兄长说的对,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出了这么一个贪财如命又小气抠门儿的,还是放出去祸害旁人好了”
这般欢乐的时刻,却是没有人去提那尊卑贵贱。外头人端了酒菜进来,一屋子人坐下来与那普通百姓人家一般无二,只分老少落坐,这厢放开怀抱痛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