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厢赞叹着,方素素已是双手挥刀,横劈出去,却是这第二式名曰迎客式,是取试探敌手之意,方素素那架式也是十分的老练倒是做了千百次一般,只是她毕竟年纪小,单手出刀时便难免有些晃动了,
方静见她手上不稳忙上前来接过大刀,
“好了小九儿还小,勉力施为莫伤了手,以后慢慢练便是”
这样好的苗子,若是不练武却是可惜了
方素素依依不舍将刀还给了方静,
“姑姑,我也想要刀”
方静哈哈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九儿,姑姑这刀沉你使不动,不过姑姑小时却有一把刀是你太爷爷亲手所刻,倒是能转送给你”
说罢弯腰抱了方素素进屋去,命丫头们打开箱笼一通翻找,果然寻到那把杨木刻成的小刀一把,一尺来长,三指来宽,下头手柄用指宽的布条细细的裹了一圈,乃是怕伤了用者的手。
这么些年过去,那柄上的红布条早已褪去了原来的颜色,刻刀之人也已仙去,方静拿在手里想起祖父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心中黯然,
想当年祖父对静儿何其宠爱,却是静儿我不争气给您老人家丢脸了
“姑姑”
方素素瞧着她静立在那处不言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儿不明所以的瞧着她,方静低头微微一笑,伸手捏了她一把嫩嫩的小脸,
“小丫头,这刀以后便是你的了”
方素素接过来喜的咧嘴儿笑着不停,
“姑姑,真好”
方静抱起她狠狠亲了一口小脸儿,
“臭丫头,有东西给就好,没东西给姑姑便不好了么”
方素素嘻嘻笑着却是回亲了她一口道,
“姑姑好有刀更好”
这厢自方静怀里溜下了地,却是兴奋的奔到院子里舞起来,她年纪小虽是脑子里记时有练刀的情景闪过,不过能记住的实在少,前头倒是舞的有模有样,后头便乱了
方静在一旁瞧着,觉着她能记得一招半式便不错了,自是对侄女半分没有起疑。
这姑侄俩在院子里舞的欢畅,却是不知晓那外头早就闹翻天了,奶娘王氏一个转身不见了九小姐,初时还以为她调皮躲了起来,还能镇静自若的叫丫头们找,只是房前屋后都寻遍了,还是没有九小姐的影子,这才慌了起来。
因着家里长辈爱这最小的姐儿,便给她拨了最大的临波阑住,偌大的人工小湖上头建了一座院子,这院里院外都通了水,若是九小姐一个不慎落进了水里去
这这
这岂不是要了一院子人的命么
王氏心里慌得不行,这事儿也瞒不住了,只得一面让丫头婆子到四处寻找,一面让人去报了给六夫人知晓,柳茵茵这时节已是七八个月的身孕,这么一听可是吓得不成,忙扶了肚子匆忙忙赶来,眼泪儿止不住的往下掉,拿帕子捂了脸抖着手指头点着一院子的丫头婆子恨道,
“姐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们一个个都都没好下场”
一旁的婆子忙劝道,
“六夫人,您可仔细身子,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您可要顾着小的”
这时外头有丫头回报,
“有人瞧见九小姐往西面去了”
柳茵茵听了忙带着人往西面去,却是一路寻到寻到了方静的院子里,走到院门前一看,自家女儿正笑嘻嘻将一把木头刀耍得呼呼生风,小姑子在一旁瞧着拍手叫好,柳茵茵瞧在眼里一颗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紧接着那气便不打一处来,上来冷着脸与方静见礼,
“妹妹安好”
方静见她面色不善,一时还想不起这是为何,当下回礼道,
“六嫂安好”
柳茵茵瞪了一眼自家那傻乐的女儿对方静道,
“这丫头躲了一众下人,自己个儿悄悄跑了出来,让人一通好找,可是吓得人不轻”
方静这才忆起自家侄女是只身一人过来的,却是半个丫头婆子没有带,当下一拍额头道,
“倒是我的疏忽,没想到这丫头是私自跑出来的,也没有想起来派人给六嫂报个信儿”
柳茵茵心头有些怪小姑子粗心,再瞧着她教女儿耍刀更有些不喜了,当下便冲方素素道,
“小九儿,你也打扰姑姑许久了,该随娘回去了”
方素素此时却是一张小脸耍的通红,一头一脑的汗只是冲着娘亲摇头,
“娘,我要在姑姑这里”
柳茵茵听了暗暗皱眉,哄她道,
“你练了这般久也累了,随娘回去给你喝甜汤去”
这厢左说右说终是将方素素哄着放下手里的刀,柳茵茵见机接过那木头刀递给了方静的丫头,匆匆给小姑子行了礼便拉着女儿走了。
方素素回头瞧方静,
“姑姑,我的刀”
却是被柳茵茵拉着走远了,
“小姐”
婆子见方静瞧着那远走的一行人发呆,便上来悄声问,
“小姐,您看这刀要不要给九小小姐送回去”
方静回过神来却是叹一口气,良久幽幽道,
“收起来吧”
家里的小一辈女儿都没有练武的,嫂嫂们心里怎么想,方静那里有不知晓的。
她心里并不觉练武有何错处,当年她便似小九儿一般瞧着兄长们舞刀耍枪就心里发痒,老太爷又宠她,便亲自手把手教了她的功夫,虽说人人都觉着是她自小练功将自家练的五大三粗,不似大家闺秀端庄秀美,但方静自家却是不以为然。
若是我不会功夫,那三郎的仇我又如何能报
只可恨郑家,亲生的儿子死了,只为了那几个臭铜钱连仇人也要放过,若我是那普通无知的妇人,也只能哭哭啼啼,一生一世守寡了事,那有能似这样手刃仇人一般快活
说起练武方静是不后悔的,她悔只悔当年没有给郑家三郎生儿育女,她性子刚烈不愿与人分享夫君,郑家三郎也是爱她至深,一切由着她作主,到害得他无人送终,自家也是孤独终老
是她对不起三郎啊
方静却是被这般勾起了心事,呆坐在院中心中伤痛,只是她禀性刚强也做不出哭哭啼啼之事来,只自家憋在心里难受。
丫头婆子们知她性子,见她这般呆坐便晓得她是心里难受了
这些人都是自小就跟着她,随着她出嫁郑家又随着她回到了方家,瞧着她这样儿也是心疼,贴身的丫头穗儿知她心事,过来道,
“小姐小姐,以后九小小姐来便将她送回去吧”
方静闻言摇了摇头,
“罢了她以后愿来便来,你们也不必赶她”
唉自己是寡居之人本就不详,这家里的嫂嫂们都觉着女孩子家练武粗鲁难看,柳茵茵更是一个呆板守礼之人,她那里会喜欢女儿与自家亲近,只怕以后小九儿被管束着也不会来了
想到这处方静心里又是一疼,
若是我能为三哥生下一儿半女,总有一个陪在身边,那里会是这样的光景
方素素小小的人儿却是不知晓自家这一趟竟勾起了姑姑的伤心事,这一头娘亲正气鼓鼓的瞪着她,
“姑娘家家便应多学些女红针线,舞枪弄棍有什么好看的”
方素素也不知为何,听了亲娘的话心下很有些恼怒,当下皱起了小鼻子,眼一瞪,发起脾气来,
“偏要练娘我就喜欢耍刀”
柳氏听了气得不成
这孩子几时这般忤逆过大人怎么去了一趟方静那处倒把脾气教出来了
当下气道,
“你这孩子怎得这般犟性,你瞧瞧你姑姑,眉目生得也是不错,却是练武练的身子粗壮,女儿家的柔美半点不见,小心以后不好寻婆家”
论说起来方静样子虽说不过中人之资,但身姿健美,虽比一般妇人生的高大壮实些,但比例匀称,胸高腿长,身上肌肤紧致细腻,透着健康的小麦色,落在男子的眼中,却是有着别样的魅力风韵。
只是如今的大魏风尚不似初立朝时,喜欢妇人健康丰腴,有多子多福之像,现时大多爱妇人柔弱削瘦,肤白腰细,女子也以细腰肤白为美,似方静这种在柳茵茵瞧来,倒是觉着少了恭顺,缺了柔美。
方素素听了亲娘的话,她那知什么婆家不婆家,只是瞪着一双大眼儿问道,
“婆家是什么寻不着便不寻就是了”
柳氏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自觉与稚气的女儿掰扯不清,当下只是沉下脸道,
“总是,不许你再去打扰姑姑了,更不许耍刀”
方素素自来是个好脾气的姑娘,大人说是什么便什么,少有哭闹不依的时候,只是这一回她却是无论柳茵茵如何哄骗威慑都只是摇头,一心想要学方家的刀法。
自那日起,这小人儿每晚里做梦都要梦见那身着劲装披甲骑马的女将军,或是在上阵杀敌,或是在练拳耍刀。
她在梦里瞧着那位女将军面目模糊,醒来时细想也想不起她样儿,只是一招一式一举一动,却是没来由的熟悉,瞧见她耍刀自家那手脚也不由的发起痒来,有时便觉着自家就是那女装军,威风凛凛骑在马上,身后跟着无数军士,那战场上号角一起,只觉心里热热的,整个身子都要烧起来了一般。
因而她日日睁眼醒来都嚷着要练刀,这时想起来自家还有一把刀在姑姑那处,吵闹要去拿回来。
柳氏那里肯让她去取刀,便变着法子的哄她,让奶娘领着她四处乱逛,就是不去方静那院子,只巴望着小孩子心性隔几日便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