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刺史府。
陶谦看着裴钱呈递给他的陶商写的家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父子俩没什么藏着掖着的,陶商在家书上把自己的想法通通写明。
陶谦读了陶商的家书后,便先让裴钱去驿馆休息,然后又命管家陶洪,将陶应唤到了刺史府的正厅。
少时,便见陶应捧着一个大钵,蹦跶哒的来到了陶谦的面前。
看着他手中的圆盂,陶谦略显花白的眉毛不由的皱了一皱。
这臭小子,还是这么不长进。
“你手里的那是什么东西”陶谦问陶应道。
陶应眨巴眨巴萌萌的眼睛,奇道:“蛐蛐啊。”
看着陶应理直气壮的样子,陶谦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到地上。
死娃子,不争气呀。
“你自己说说,你都多大了”陶谦冷下了脸,质问陶应道。
陶应用手指头抵着下巴,认真的寻思了一会,道:“爹,我十七了。”
陶谦见他好歹不济还能记着自己的岁数,心中也算是欣慰。
老头无奈的道:“十七岁了还玩蛐蛐,儿啊,你不觉得你此举非常的幼稚吗”
陶应的眼睛顿时瞪的浑圆,隐隐中似是充满了期待。
“爹,那我买只老虎玩,您能答应吗”
陶谦真想一个大耳刮子抽死他。
算了,还是不在这个话题上跟他掰扯了,陶谦年纪大了,着实是还想活出点生活质量,不想被他活活气死。
“儿啊,你哥派人给我送来了家书,我和你哥哥,对这徐州的士族,原先似乎还是瞧的不够清楚啊。”
陶应皱了皱眉。
陶谦一跟他说这个,他就感觉头疼。
但是,今天的陶谦,却不管他的头疼不疼了,该说的,老头一定是要说。
“原本以为,你哥在丹阳郡,我在彭城,内外相隔,便能稳定这些士族,你哥费了好大的劲,一直不想让徐州的士族大家将手伸进丹阳郡,这样也可使老夫在外方,有一处完全属于咱陶氏的净土,可如今看来,徐州的士族们,其实早就已经把手伸进去了。”
说到这,陶谦将简牍向着桌案上一扔,感慨而叹:“淮浦陈家,徐州真正的士族领袖其实一直是他们,陈家进入了丹阳郡,就等于随时可以拉动整个彭城所有的士族势力进入金陵城内陈登小儿,年纪不大,却深明扮猪吃虎之道,厉害的很啊。老夫原先却是没有看出来。”
陶应听的云里雾里,完全是不明所以。
这个老父亲,岁数是真的大了,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呢
彭城士族要进丹阳郡,就让他们进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应儿,你也该长大了,去丹阳郡帮帮你哥吧。”陶谦突然开口将话锋一转对陶应说道。
陶应捧着手中的装蛐蛐的盂,一开始还似是没太明白陶谦说的是怎么回事,直到听了这话,才不由的骤然一惊。
陶应大惊失色下,手指头顿时一软,直接将盂掉落在了地上。
便见那盂“咣”的一声摔碎成了片片瓦烁,而盂中的蛐蛐则是一边欢叫着,一边向厅堂外面一蹦一蹦的跳走而去,去寻找那理应属于自己的自由。
陶应此刻完全没有了去追蛐蛐的心,小伙子一双萌萌的大眼睛顷刻间变的雾蒙蒙的,仿佛是在竭力控制低落在地上的泪水。
陶应颤抖着问陶谦道。
“父亲,你是不要孩儿了吗”
陶谦的脑袋仿佛都要爆炸了。
这孩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老头子用手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怒气的言道:“你胡说些什么呢,老夫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是你哥,你哥给老夫写信,他要你过去历练你一下出山帮他一起稳定徐州”
“大哥”陶应抬头擦了擦眼眶上几乎都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好奇的道:“大哥要我去他那里做些什么”
陶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心中蹭蹭窜起的怒火。
“合着老夫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费唇舌了”陶谦此刻恨不能扑上去揪住这个臭小子,狠狠的抽他两个大耳刮子
老夫年轻的时候,那么有上进心的人,怎么生出了这么个玩意
“老夫适才跟你说,你大哥通过陈登举荐张昭、陈群、张纮等人,以及欲回彭城亲自说服糜竺等一些事的痕迹,看出了淮浦陈氏乃是徐州士族中隐秘的领袖,徐州士族之能远超老夫和你大哥的想象,而陈登当初的主动示好与随同你大哥入驻丹阳郡的举动,虽是看中了你大哥的才能,但却也有为徐州诸士族谋利之嫌,你大哥的意思,咱们陶氏若想彻底的掌控士族,还是需要族中的精英入仕,这样在与士族争利的过程中才能逐渐占据主动,你大哥想让你去丹阳郡历练一下,日后也好替陶氏分忧老夫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陶应眨巴眨巴眼睛,冲着陶谦天真的一笑,然后使劲的摇了摇头。
小伙子没太明白。
陶谦终于忍不住了,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老头子勃然大怒,猛然起身,一把抓起桌案上的公文,冲着陶应劈头盖脸的就是轰击而去。
陶应急忙闪身躲过,任凭那卷公文摔在了地上。
陶谦气呼呼的看着陶应,白花花的胡子微微有些颤抖。
“滚出去让你去丹阳郡你就给老夫去,哪那么多不懂的记着,不跟你大哥混出个人样来,你就别进彭城的这个家门”
见陶应还是傻呆呆的看着陶谦,老头子又咆哮着补充了一句:“还瞅老夫作甚滚回去收拾东西”
陶应此刻也不敢惹陶谦了,一转身,屁颠屁颠的奔着厅堂外面跑。
算了,去丹阳郡就去丹阳郡吧,现在看起来,跟在大哥身边总比跟在老爷子身边能强一点。
看这模样,老爷子好像是得了失心疯,很有危险性啊。
“你等会”
陶谦陶谦突然又张口叫住了陶应。
陶应此刻已经跑到了厅堂门口,闻言顿时一楞。
孩子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小心翼翼的看着陶谦。
陶谦此时,则是紧紧的盯着地上适才自己用来扔陶应的那份公文,心下好像是若有所思。
抬手指了指地上的那份公文,陶谦对陶应冷然道:“回来,把那公文捡起来。”
陶应哆哆嗦嗦的走回厅内,将地上的公文捡起来,慢慢的向着陶谦呈递了过去。
陶谦却是没有接,漠然的挥了挥手,对着陶应道:“老夫不要了,这公文你拿走。”
陶应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道:“父亲,我拿它干什么”
陶谦一脸的肃穆,很是正经的道:“擦屁股。”
“啥”
陶应顿时吃惊了,不明所以的看着陶谦,浑然没明白自己的这个老爹是什么意思
拿这个擦屁股
老爷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跳脱了还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陶谦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朦胧,似有追忆:“你哥当年以朱儁的一绢密书开腚,而终成天下翘楚,老夫对你费尽心思,但却毫无成效,看来依照老夫的手段,已经是救你这孩子不得了你”
说到这,陶谦痛心的挥了挥手,道:“你就试试去走走你哥的老路吧,或许还有得救,先从这公文擦屁股开始。”
陶应:“”
丹阳郡,金陵城。
郡守府内。
诸葛亮和司马懿两个孩子端坐陶商下首的两个座位上,一笔一划的在简牍上写字,而他们的身后,郭嘉则是执着戒尺,来回在两个孩子身后踱步,不时的看一看他们手中的论策,偶尔则是指出一些缺点或是不足之处。
陶商则是坐在主位上,批阅着金陵城的政策要务,并时不时的出言跟两个孩子补充一些论策的关键点。
两个未来的精英,现在由陶商和郭嘉共同教育督导。
对于这种方式,其实郭嘉还是很憋气的。
两个孩子是好苗子没错,经过几次教导郭嘉就能看的出来。
问题是,这俩好苗子在名义上是陶商的学生,可他偏偏要让自己来教,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名声他自己得着,破活累活却让郭某来干
着实是赖出花了。
可惜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郭嘉也不是第一次吃陶商的憋,他心中明白,跟他对着干没啥好处,说不定反而会得到更加苦涩的后果。
太平公子别的能耐没有,治手底下的幕僚,当真是一个来一个来的。
眼看着两个小的,将手中课题写完,郭嘉随即将两个孩子的论策拿了起来,分别做出了一些指导和指正,并标出疏漏和不足之处,让他们带回去好好的改。
然后,便又将课题交给了陶商,让他再审读一下。
经过郭嘉的指点和更正,陶商基本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了,他自己虽然也一直在不断的跟着皇甫嵩学习,但在治策能力上,跟天生智慧就高人一等的郭嘉相比,还是有所逊色的。
陶商象征性的挑了几处不足,然后又将简牍交给了两个孩子,让他们明日再来听学。
两个孩子分别摇晃着手中的白羽扇和蒲葵扇,冲着陶商和郭嘉分别施礼,方才施施然的退出了门厅之外。
看着两个孩子消失的背影,陶商转头对郭嘉致谢,道:“多谢奉孝先生了,帮我带学生,你这助教当的辛苦,回头陶某给你弄好酒喝”
郭嘉闻言“哼”了一声,似乎是很不愿意尿陶商这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