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等待韩暹和胡才各自领命而去后,便呼唤麾下将士,着急忙慌的先整顿了一部分兵马,正准备去向杨奉兴师问罪,却突听自己在谷内的寨子之外,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
郭大不由的一惊,正寻思领人去瞅瞅怎么回事,却有白波军护卫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对着郭大惊慌言道:“渠帅,大事不好,杨帅不知为何,率其本部的兄弟直冲我营盘而来,守寨的兄弟们阻拦杨帅,不想杨帅居然直接就让人往里冲,咱们寨的头领带着兄弟们跟杨帅对峙,两方起了冲突,势头收不住了”
郭大闻言不由的勃然大怒。
“好个叛逆之贼我不去找他,他竟然是主动过来找我,果然是装不住了都随我出阵,告诉弟兄们,不必跟他讲什么兄弟情面那杨奉乃是叛主之贼,谁杀了他,老子封他接替杨奉当头”
郭大的命令下达之后,两只白波军就各自不在留手,双方的士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上面的命令已经下达,不论如何都要奉命行事。
于是乎,杨奉和郭大临时组织的亲军便在郭大的寨边进行起了猛烈的战斗
由于事情发生的很急,谷内很多由白波各小部头领率领的兵马还未曾得到两人的征调,各个还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惊恐的躲避着,遥听郭大营寨处的震天喊杀之声,惊骇的谷中很多的人都不知道应如何是好。
白波谷中,因为杨奉和郭大的骤然火拼而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此同时,陶商已经相邀鲍信、韩浩所率领的两路兵马,尽皆陈兵于谷前,等待着胡才派人前来接应。
这是早在胡才派使者来与陶商沟通之前,陶商特意令他转达给胡才的密令就是无论郭大和杨奉怎么闹,怎么打,也不论他们最终是谁输谁赢,胡才一定要乘着这个乱子,将白波谷的守卫职责彻底抓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引官军入自波城
陶商和白波军的几番冲突较量,鲍信和韩浩都知道一个大概,但却没有过分参与,只因陶商一直嘱咐他们,要静待时机保存实力,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冲入谷内,彻底的镇压白波军。
耳听着白波谷内已经越来越大的喊杀声和冲突声传出,鲍信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道:“看来,陶公子连番的设计果然是有效的,郭大和杨奉确实是闹将起来了这些贼子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嘿嘿,为首的贼将彼此之间各怀鬼胎,行为尽属卑劣之举,焉有长存之理”
陶商亦是摇头叹息,感慨道:“这个天下,到处都充满了阴谋与算计的诡味,下流无耻之人处处可见哪里才是似我等纯良之辈可以栖身生活的人间极乐呢”
这话一说出来,矗立在陶商身后的许褚、糜芳等人的表情都变的很古怪。
好一个纯良之辈谷里的厮杀,到底是因谁而起,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韩浩显然也不想跟陶商在这个话题上多做掰扯,急忙转移话题。
“陶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能入谷”
陶商笑着对韩浩道:“在等一等,不着急,等胡才将白波谷的出入口全部掌握,自然就会派人引领咱们进去。”
鲍信突然开口,话语中略带疑惑:“这个胡才,可信吗”
陶商点了点头,道:“可信,他是白波谷贼寇中难得的好人。”
韩浩在旁边听着,暗自咧了咧嘴,心中颇为无奈。
搞不懂,一个投降反水的贼寇怎么就成了难得的好人他这是以什么为标准来进行评判的。
就在众人若有所思的时候,山谷内突然想起一阵马蹄声响,众人抬眼望去,却是胡才日间派往陶商处的那名心腹,领着一支七骑的小队伍,正向着己方奔驰而来。
“是胡才的人。”
看到那名白日间的信使,陶商对鲍信说了一句,让他吩咐手下不要动手,以免误伤。
待一众骑兵抵达之后,领头的胡才心腹遥遥的在马上冲着陶商拱手作揖,高声呼道:“陶公子,小人奉胡帅之命,特来引诸公兵马入谷”
陶商点点头,转头看向鲍信,言道:“鲍公,如何”
鲍信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陶公子,此计既成,功劳甚大也接下来,公子且看鲍某如何调度鲍韬何在”
“末将在”回应者乃是鲍信之弟。
“率领本部先锋军,先随引路人进谷打探虚实,若无异常,则派人回禀中军,大军当在徐徐入谷”
“诺”
此时此刻,郭大和杨奉之间的火并已经达到了一个高潮
加入双方战团的白波军士兵越来越多,火拼的规模也在不断的扩大,而贼寇自相攻杀的惨烈程度也是不比非常,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死伤的人数在不断的增多。
“杨帅”一名白波军斥候慌张的奔跑到了杨奉的面前,焦急的向他禀报道:“杨帅大事不妙,韩帅和李帅各自领着临时调集的兵马,从西面和西南面向着这边冲杀过来了少时即到,杨帅,我们三面受敌啊”
杨奉闻言浑身一颤,本以为李乐重伤不起,想不到闻听了讯息之后也是率众赶了过来,还有那个韩暹,自己手下的人到底是没有截住他
这两个人若是来此加入战团,己方腹背受敌,怕是会极为不妙如此击杀郭大不成,反倒是落得个被三路围杀的下场
“杨帅实在不行,我们就先行出谷吧”手下向杨奉谏言道。
犹豫了片刻,杨奉摇了摇头,道:“出谷不成这白波谷亦是杨某的心血,岂能因一招不慎,拱手让出传令麾下的崽子们,给我狠狠地打,务必先求一击毙命郭大,其余的稍后再做理会”
“可是,杨帅”
“不要再说了按本帅的命令行事谁敢不从或是抗命,就地格杀”
喊声四溢,杀声震天,杨奉麾下的兵卒在得到了不可违背的军令之后,只能是一个劲的奔着郭大军的营盘里冲,飞溅的血光与挥舞的刀光融合交织,鏖战中,一条条生命永止于此。
但此时此刻,在白波谷内,加入杨奉和郭大两人火拼中的白波谷底层士卒并不占大多数,实质上可能连三成都不到,一则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郭大和杨奉都没有时间去召集大部分的白波士兵,只能先临时凑齐麾下的近卫人马,而对于那些没有得到传令和征召的白波军士兵来说,此刻的前途是完全迷茫的
在白波军士兵的概念里,他们之所以加入白波军,并不是因为这个军队有多么崇高的理想或是从根本上能让他们认同的理念。
他们只所以加入白波军,也不过是为了吃饭和活下去而已
事实上白波军只是一个打着黄巾名字的贼寇团伙,贼寇的宗旨只有杀人,放火,吃饭这几样最基本的概念而已,而以郭大为首的白波军主帅对于麾下的白波军士兵也确实非常苛刻,普通的士兵在每打完一场仗后,并没有什么实惠,也仅仅是能够得到一些果脯的食物。
严格的说起来跟要饭的相差不大。
正是出于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情况,所以说白波军的底层士兵对白波军的感情并不深厚,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
此时郭大与杨奉火拼,不明就里的白波军士兵脑中想的根本不是去保护他们的渠帅,而是各自担忧自己眼下的处境究竟如何,首领内讧非同小可,白波谷已经完全没有了统一的协调和组织。
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没有能够管辖他们的军队跟消亡的军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逃出白波谷,投靠汉军以寻求保护
但是他们根本就不用出谷去投降汉军,而且更不可能冲出谷去,因为此刻陶商已经命令糜芳率领人马,随同胡才派遣给他的手下,将白波谷的进出谷要道统统守死,一个苍蝇也休息飞出去。
除去糜芳守备在谷中的兵马以外,鲍信、陶商、韩浩三人则率领主力中军直冲入谷,而胡才则是作为三军向导,并命麾下成千亲卫军在一边入谷的同时,一边高声呼喊:缴械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由于胡才的妥善引导下,汉军的兵马在白波谷内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半道上虽不时的有白波军的队伍冲出来阻拦,但汉军还没有碰上,却是直接对了胡才的纛旗与其本人的所属兵马,还没等交手,便不是被胡才敕令缴械,随后便收拢入自己的军伍。
此时把守谷口的白波军都已经被胡才用郭大的令符调集收拢,实力不小,而且白波谷内五大渠帅中有四人正在火拼攻杀,可以说胡才现在属于老大,地位非同小可。
虽然有胡才作为向导,一路上顺风顺水,但陶商、鲍信、韩浩等人却依旧是暗暗心惊,一路行来,白波谷在谷内的地势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几人的眼皮子底下,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白波谷的险要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众人的预料。
谷中通道狭窄,两头峭壁极为高耸不说,而且道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极为泥泞,一路行来感觉比爬山还要累人,且通路小道极多,一个弄不好,很容易被七拐八拐的通路将众人的方向弄错。
这样的地势,陶商想不出来,如果不用离间计,己方要怎么才能够攻杀的进来。
不多时,兵马终于一边收拢敌众,一边徐徐出了崖道,而对面的空地上,是一座座建筑在悬崖峭壁上的房屋茅舍,虽然气势不是非常的宏大,但胜在数量极多,近处看时显得很是巧夺天工
这就是自波城了,很难想象,这么多的建筑物当年是怎么建立在这悬崖之边的。
隐隐中,自波城内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大。
突然间,却见一支彪军迎面冲出,拦住了汉军的去路,为首的白波军首领冲了出来,大声呼喝。
“什么人竟敢妄闯自波城”
先锋汉军中,鲍信之弟鲍韬出马,将枪一扬,道:“汉济北相帐下先锋官鲍韬,奉命特来收你自波城。”
那白波军首领闻言,气的脸色涨红,拍马就准备往上冲,却见胡才骤然而出,来到阵前,沉声呵斥道:“耿照,你待做甚”
见到胡才,那叫做耿照的白波军首领顿时一愣,不解的看着打马站在汉军前的胡才,疑惑道:“胡帅你这是”
“废话少说速速去给我敲击前城的自波鼓,让众人都来此听训”
所谓的自波城,分为前城和后城,后城建立于峭壁的成郭堡垒之上,乃是郭大等白波军渠帅以及麾下众镇将校精锐之所在。
而前城则是在峭壁下的平坦之处,犹如一个巨大的村落,居住的都是白波军中最底层的士兵以及其家眷,还有那些不够资格上战场,只能在谷中负责杂事的弱民。
最底层的民众在哪个时代一般都是多数,这些人也不例外,白波谷内十五六万人中,六七成的人,都在前城居住。
至于前城的自波鼓,则是陈列于前城一座石铸的高台之上,共计三十面,每每敲动时都是三十面俱动,响声几能遍布整个前城,为的便是方便郭大随时在前城的广场集合人丁,吩咐事宜。
“咚咚咚咚”
三十面自波鼓齐齐响起,少时,便见前城的人们慌慌张张的都奔着前城广场而来,黑压压的好大一片。
后城的军寨之内,杨奉和郭大在相互厮杀,而前城众人皆是人心惶惶,惊疑不定,听了自波谷的声响,本以为是后城的火拼结束,渠帅前来抚慰人心,诸人心中本是雀跃。
不想到了广场,看见的却是全副武装,黑压压一片的官府正规兵马。
而令人奇怪的是,官军前方林列的,却还是自波城内的白波军卒,而为首的那名骑着高头大马的莽汉,不是别人,正是白波军第五大帅胡才
胡才打马向前,来回瞅着密密麻麻,各个脸色惊恐,惧怕,惊疑不定的白波谷内的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胡帅”一面相貌凶恶,长着一脸麻子的白波军首领挤向前来大声道:“胡帅,这是怎么回事大渠帅在哪里”
胡才扭过头去,却见陶商冲着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深吸口气,胡才将陶商教给他的话缓缓复述道:“大家伙,后城之上,适才喊杀声震天,乃是杨奉暗中鼓动兵马,密谋图害渠帅,被郭渠帅闻知,不得已临时聚集少数兵马,正在与杨奉交战”
“啊”
这一番话说出来,无疑于平地惊雷,人群中一传十,十传百,各个咬耳朵争相议论,惊呼声一片一片的传了出来。
那麻子首领浑身颤抖,不敢相信的问道:“胡帅您、您不是在耍笑我等吧”
“都什么时候了老子还耍笑你等作甚”胡才不满的扫了那首领一眼,高声道:“杨奉密谋造反,欲举我白波军众投奔匈奴,此事郭帅坚决不肯,如今已是水火不容之势郭渠帅与韩暹、李乐两位大帅此刻正在平剿杨贼,特命我引官军入府,从今日起,我白波军将奉郭大帅之令,归顺朝廷,为天子效力”
这话一说出来,更是犹如一颗石激起千层浪。
郭渠帅欲投降汉军,杨帅则是背叛白波谷,欲投匈奴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众人之中,有一名平日里为杨奉统领的百夫长站了出来,高声道:“胡帅,这话可不能乱说杨帅背叛白波谷,您当作何为凭”
“作何为凭”
胡才冷笑一声,抬手一指远处依旧是喊杀声不断的后城,道:“郭渠帅平贼之势尚在进行,你问老子作何为凭岂不可笑”
后城的火拼依旧在继续,但前城的硝烟,却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里。
人群之中,又有一名白波军首领站了出来,对着胡才呼喊道:“胡帅,您既然说自己是奉郭渠帅之名引汉军入谷,不知可有凭证”
胡才从怀中摸出一物,高高举起,扬声道:“此乃渠帅令符,便是凭证”
靠在人群中前面一些的人纷纷都踮脚望去果不其然,还真是郭渠帅调令兵马所用之兵符。
适才质疑胡才的那名百夫长则是喊道:“胡帅手里拿的虽然是郭渠帅的兵符,但我等却是不知郭渠帅予您兵符究竟是为了何事万一郭渠帅给您兵符,却不曾吩咐让胡帅去投降汉军,我白波谷上下十余万人,岂不冤枉”
“嘿嘿”胡才冷笑,看着那百夫长,道:“如此来说,你小子是在质疑胡某话中的真伪了也是在质疑郭渠帅的决定了”
“哼胡帅,你不用拿郭渠帅来压我,也休要诽谤杨帅是否叛了白波谷,在没有见到渠帅和杨帅的面之前,投降汉军的事,老子说什么也不信”那百夫长回头对他身后的一众随从道:“此事蹊跷,就算是胡帅的话也未必可信”
未等他说完,胡才猛的一举手中的朴刀,喝道:“小子,你好大的狗胆,别以为你是杨奉手底下的人,胡某就治不了你”
那百夫长一看便是杨奉的死忠粉,一点也不惧怕胡才,仰头喊道:“怎么胡帅诬陷诽谤杨帅在先,难道还不许我说上两句吗”
白波军下面的士卒大部分都不甚有规矩,说是兵马,其实基本都是贼寇习性,没有系统的指挥与管理,使得很多的下层白波军中层将校平日里随性而为,说话办事也少有规矩。
特别是很多白波谷头领随着时间的推移,都被某一个大帅以私人关系收归到了麾下,有时候可能大帅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些下层将领,却自己上杆子把自己归到了那名大帅的队伍中,分成了几个派系,不得不说,这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一种悲哀。
这喊话闹事的百夫长便自以为是杨奉的亲信,实则杨奉可能都未必认识他。
那百夫长跟胡才叫嚣,属于他那一曲的士卒也是跟着起哄,应和呼喊。
“不答应”
“对不答应”
人最喜欢的就是闹事,所谓的一呼百应,有时候不是他们看清事情实质,其实不过是喜欢看热闹,或是纯粹的压抑了太久,找一个发泄的渠道而已。
眼看着那百夫长这一屯上百的普通白波军士兵都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一个劲的撒泼胡搅蛮缠,而大部分的人,也是议论纷纷,颇有不屑。
胡才气的脸色通红,浑身直打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突见鲍信冲着鲍韬吩咐了一下,鲍韬一挥手,一排手持大黄弩的士兵齐刷刷的向最前排一站。
“刷刷刷”
黄弩箭齐刷刷的射了出去,全部都瞄准了那名百夫长的身体。
再看那名百夫长,还没等惊叫一声,便已是被扎成了刺猬,仰面摔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身体,留在了雪白的土地上。
“吹角”
“呜呜呜呜”
在百夫长的死亡和汉军的号角声的震慑下,广场上的白波谷人顿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统一调动和安排,他们现在连要不要跟汉军拼命都不知道,只能是惊恐的看着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汉军。
陶商打马上前,对鲍信道:“杀一人立威,足矣。”
言下之意,是请鲍信不要一时冲动,将事情闹的过大。
鲍信点了点头,吩咐鲍韬将大黄弩兵队撤下。
陶商让糜芳招来五十名嗓门极大的士卒,来到阵前,将他的话,一句一句用齐喊的方式向对方传达过去。
“白波谷的军士、民众原本皆汉室百姓,只因天灾人祸而落草至此,郭渠帅先前与朝廷虽曾有恩怨,但如今已是幡然醒悟,如今这些恩怨已经得到了圆满的化解,郭渠帅愿率众受天子招安,现有济北鲍信、徐州陶氏、河内从事韩浩受诏来此,收纳白波军,原白波帅胡才,受郭渠帅委托,协助朝廷官员,全权处置此事,但凡有生事者,依照朝廷法度就地处决”
喊话的汉军士兵将陶商的话喊了出去之后,适才还是极为喧闹的广场上,此刻鸦雀无声,落叶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