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庄内的反击战打响了
许庄的外围,黄巾军的后阵已经被徐州军冲破,鼓动继续进攻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徐州军的将士们欢欣雀跃,又开始在激进的号角声中组织攻势,又一次冲向了黄巾军在庄内的前阵。
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里,徐州将士们层层叠叠的从黄巾军阵的缺口中进入庄内,对着那些烧杀抢掠的黄巾士兵进行击杀,而许庄内的民兵组织的反攻也已经成型,近千的汉子挥舞着刀枪亦或是锄头耙子与徐州军夹击一处,使得黄巾军的伤亡数字急剧上升。
适才还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黄巾军此刻变的双拳难敌四手,面对的又是前后夹击阵势被冲溃后,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反观是许庄的民兵此刻倒显得犹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何帅势不可挽我们还是快点撤吧”面对已经溃败的颓废局势,黄巾将领们全都慌了手脚,力劝何曼撤离。
“退往哪退”何曼痛苦的嘶吼道:“汉军早有预谋前后夹击,四面皆敌,你让我往哪里退”
黄巾将领急忙道:“何帅麾下的崽子们纵不能脱,我等护着何帅,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我不走”何曼眼中充斥着血丝:“兵都打没了,还留老子作甚都给我听着,再有敢言退者,斩”
何曼说完这话,他身边的黄巾校尉不由得都在心中叫苦这一下,是真的完了。
徐州军的将士们迅速蚕食着黄巾的军众,仿佛一块小小的河堤被蚂蚁啃出了窟窿,瞬息崩溃、眨眼便被洪水吞没。
仗打到这种程度,就算是陶商也能看得出来许庄大局已定。
“报”
一骑传令兵飞速奔至陶商和糜芳面前,道:“启禀糜将军、监军前阵李都尉有告,黄巾军中,有愿降者,请糜将军和监军示下。”
糜芳转头看向陶商,咨询道:“大公子,您看如何”
陶商郑重的反问道:“糜兄何意”
糜芳沉思了一下,低声说道:“不过是一群乱民流寇杀”
陶商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将头扭向战场,种种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接憧而来。
痛惜、怜悯、无奈种种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涌入脑海,适才战场上拼杀的血景、悲鸣的嘶吼、痛苦的哭泣,夹杂的都是这些底层人民对于这个无情时代的怒斥与控诉。
所谓的黄巾贼众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而已他们的需求其实并不多,只是一口吃食,一抹睡塌,不过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生物最基本的要求而已。
身为一个人,却只要求和牲畜一样的需求,岂不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可是这个时代已经连最基本的需求都不肯给予他们满足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走上这条反抗的道路。
都是活生生的人,反抗不是因为理想和野心而是环境将他们由良民逼成了野兽,而这些野兽凶残的噬人也仅仅不过是要一口果脯之食而已。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告诉各都尉和校尉,前阵敌军,无论身居何职,也无论其降意真假准降。”陶商一字一顿的吩咐,没有任何的犹豫。
糜芳闻言一惊,忙道:“大公子,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陶商轻轻一笑,道:“跟令兄打个招呼,多筹措些粮秣,徐州比起其他州郡,粮秣相对富庶,应该不是难事吧。”
糜芳擦了擦汗,道:“可是就算我与兄长休书,待等到下一批军粮运抵,也要二十日往上,且还需斥候告知吾兄粮草需运往何处可眼前的粮草,又该如何解决”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来想办法,糜兄照我的话去做就是”陶商郑重言道。
“可是”糜芳的话音有些虚弱。
陶商伸手拦住了糜芳的话头,笑道:“糜兄,你相信我吗”
糜芳轻咽了一口吐沫,喉结滚动,似是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凭心而论,糜芳实打实的相信过陶商几回,最近的一次就是偷牲口,结果算了,不提也罢。
徐州军一经准降,黄巾军便纷纷弃兵器不战,一开始只是几个人而已,但慢慢的便变成了十来个,眼见着身边的战友纷纷缴械投降,这就如同瘟疫散播一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最终竟以千计为单位的黄巾军纷纷弃械不战。
这一切,全都落在了何曼的眼里,这位截天夜叉不由得将双眸一闭,扬天长叹。
“天亡我也”
济北相鲍信没能灭掉自己,沿途的官军没有灭掉自己但想不到的是,让自己翻了船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
似乎是老天有意嘲讽何曼,以许褚为首的一众民军和以陶商、糜芳为首的一众徐州军此刻居然同时围了上来。
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知道了何曼是贼首,陶商在徐州军将士的保护下,来到了这位仅剩十余人的贼首面前数丈之地,扬声道:“认输吧。”
何曼面色冷厉,率领剩余的手下向着陶商冲去,却被徐州军的一阵箭雨逼住。
看着已经被逼至绝境的何曼,陶商再一次的扬声道:“降者,免死”
糜芳打马上前,低声道:“大公子,别人便罢了,此人乃是这支黄巾的贼首,留之恐惹非议。”
何曼对陶商的话充耳不闻,四下瞅了一圈,眼见四面皆敌,而包围圈的外面,传来的几乎都是大声请降的呼声,亦有兵刃掷地的声音。
何曼哭了短短的一瞬间,自己的一切全都埋没在了这片死亡的包围圈里。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何曼发出最后的悲鸣,然后举刀就向着自己的脖颈上抹去。
“何帅何帅”
黄巾护卫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突发的情况,纷纷冲上去欲夺下何曼的手中刀怎奈事与愿违,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到刀抢过来的时候,何曼已经捂着喷血的脖颈,不甘的瞪着浑圆的双目,倒地气绝。
初平元年,为祸中州的浮云黄巾部在谯地为徐州军所败,渠帅何曼身亡,浮云黄巾部除死者外,大部降徐州军,降者达五千余众。
尘埃落定,天色破晓。徐州军的校尉、都尉及百人将,全部都去处理善后事宜,而陶商和糜芳则是在帅帐内商讨后续的事。
糜芳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有些不理解地道:“得亏这支黄巾兵马是从济北流亡到这里来的,这一路上老弱病残基本上死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还算精壮不然若再夹裹着老弱妇孺,大公子难不成还将他们都收降了不成”
陶商摆弄着手上的一块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残甲碎片,一边摆弄一边道:“那就都收降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糜芳闻言差点气结:“末将可是乐不出来大公子,咱们的粮草本来足够用可一下子凭空多出好几千人,这便直接将粮草耗去一半而且这些人都是荒民出身,不曾经过正轨军旅调教用得上用不上不说,还得处处提防他们,何必呢不如杀了痛快”
陶商没有直接回答糜芳,只是仰头望天,寻思了一会,道:“有些事,糜兄不可只看眼前,要想得长远些现在你可能看不透,但日后你一定会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过度的残杀只会引起更多的积弱。这世上的事和理都是围绕着人去做的你把人都杀干净了,一切都是虚谈。”
糜芳闻言不由气结:“远的不说了,可粮食的事怎么办”
陶商淡淡抿嘴一笑,道:“我会在粮尽之前想出办法,糜兄不必操心。”
糜芳虽然理解不到陶商这么做理由,但面对身为监军的刺史长公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一路上紧急情况都是陶商在拿主意虽然他年纪很轻,但表现出成熟和老辣要远远强于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糜芳心中居然对陶商产生了一种依赖,渐渐的将他当成了主心之骨。
正说着间,帐外一名侍卫前来禀报:“糜将军,大公子,辕门外,自称谯郡许褚的汉子,特来请见。”
陶商似是早有所料,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糜芳神色一紧,眼睛咕噜咕噜一转:“这厮怎地来了”
陶商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道:“许褚前番来我军阵前叫骂,又扬言让我等赔偿,甚至还要让我把你交出去可我等以德报怨不计前嫌,花了大把的力气助他守住庄子,只要这莽汉还算个人,岂能不感动的眼泪交加”
糜芳擦了擦汗,心虚道:“是吗大公子的想法未免天真,末将觉得他好像不是那么讲理的人”
话音落时,便听帐外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步履声,还没等陶商和糜芳做出任何反应,帐篷的帘子已是被人“呼”的拉开。
许褚穿着一件短褂,上身赤膊胸口长满黑毛,满脸赤红,如同凶神恶煞般地闯入帐内,大骂道:“姓糜的居然敢乘着黄巾流寇攻庄趁乱打劫,暗中盗走某家的牲口”
陶商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
那边厢的糜芳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却还是硬撑着回骂道:“你这蛮子休得出口伤人本将什么时候偷你牲口了”
许褚双眸一睁:“还敢狡辩我庄内孩童亲眼所见,哪会有假难道几岁大娃娃还会冤枉你不成”
陶商猛一转头看向糜芳:“真有这事”
糜芳吸了吸鼻子,哼道:“我等出兵帮你绞杀贼寇,费了多大力气牵你两头牲口补补元气,怎么了”
许褚生性暴烈,哪管糜芳辩解的那么多,不由分说一脚直接踹过去:“丢你娘的”
如同熊掌般大的巨脚蹬在糜芳的胸口,糜芳两眼一翻直接倒飞出去,冲破了帐篷直接飞出了帐外。
陶商吃惊的长大了嘴。
本以为把许褚结交下来了,没曾想糜芳这猪队友死性不改
昨夜围歼黄巾军的空档还能抽出空来派人去偷牲口偷就偷吧,手脚不利索又被人抓住了把柄
回头说什么也得把这厮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