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多山,一路需走栈道山路陡坡,卓景宁的官大爷轿子梦没能做多久,就改为骑马了。马还是那匹老马,这老马是别想养老退休了。
马通判说骑这匹老马有损他的刺史身份,被卓景宁以念旧为由给无视掉了。
他身旁是骑着山地马的小狐狸,但这数日的赶路,从一开始新鲜好奇,狐假虎威,到现在,已经让这只小狐狸无精打采起来,趴在马背上动也不动。
“大人,前面有家客栈,是朱大人的一位远房侄子开的,干净放心。”马通判这时骑着马过来,指着栈道前头,一处开朗地带的客栈说道,“大人舟车劳顿,今晚上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卓景宁闻言眉头一挑,口中说道:“正好正好,马通判,你有心了。”
“大人过奖了,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荣幸。”马通判拍了一记马屁,就带着几名官兵,直往那客栈过去。
卓景宁呼出口气,他确实有些疲惫,但不是因为这一路骑马赶路,而是每当夜里,那一尊四面八臂的佛像都会出现,在梦里一直盯着他。
这每个晚上都从梦中惊醒,他的精神能好才怪。
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不然的话,卓景宁哪里还能安心上路。
卓景宁觉得这有可能是那日在崇恩寺的遭遇,让他内心惶惶不安,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有了这连续多日的噩梦。
“我是不是该回现实世界弄点安眠药来辅助下睡眠可这现实世界东西带不过来啊。”卓景宁寻思道。
这时,有官兵过来说马大人已经在客栈内安排好了,卓景宁便一挥手,带着一行人进入客栈。
这家客栈虽说是开在栈道上,和县城里的客栈酒楼相比,要冷清很多,但生意却并不差。一来是这客栈内的酒菜住宿费卖的贵,便是热水也收费,二来能住这酒店的,无一不是有官身在身。要是平民百姓,这客栈还不让人进。
卓景宁也是头一次在客栈门口,见到一堆手持棍棒的人杵着。
不过在他靠近后,这些人就立马散开了,跟着客栈掌柜的跑出来,一脸谄笑的迎接他。
能把酒店开在这的,能说会道那是肯定的,掌柜的八面玲珑,很会说话,就是没几句实话,卓景宁也不以为意,洗了个热水澡,浑身舒坦,躺上床后,他不由想了会儿这几日的噩梦,虽说不在意,但多回味几遍,没准有不一样的发现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然后卓景宁再次梦到了那四面八臂的佛像,这一次,这个梦境有了些许变化。
这个佛像盯着他看了会儿后,突然开口了:“南无阿弥陀佛。”
“何为佛”
“怎为佛”
“是为佛”
“我见如来,如来见我”
说罢,这佛像目光炯炯,在梦中盯着卓景宁,八只眼睛,开始浮现出一层惨绿色的光泽。
卓景宁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意识瞬间惊醒,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从这个梦境中退出去。
他看着这佛像,神经一下子高度紧绷,他隐隐觉得,这佛像是在问他些什么,如果他答不出来,那么他可能会死在这个梦里
来自死亡的预兆,让卓景宁内心恐惧之余,也更加冷静。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脱口而出道:“平生不修善果,只喜杀人放火这里砍下头颅,那里锤死个人,梦中忽有佛祖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话音落下,卓景宁就看到那原本面无表情的八只面孔,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
“南无阿弥陀佛”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唯有人间化魔土,九品莲台方见金身。”
“如是我闻。”
“我见如来,如来见我”
四张嘴中,不停吐露经文,当卓景宁听完一遍后,这经文再度响起,一直到了卓景宁完全记下,这经文才从脑海中彻底消失。
然后,卓景宁醒了过来。
浑身是汗。
他面色有些呆滞,脑海中那篇经文,他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门观想法。来自“通天寺”鬼怪老僧的观想法
鬼怪也有观想法
卓景宁长长的吐出口气,这番变化,是他所没想到的。
将经文在脑海中回味一遍,卓景宁脸上忽然露出怪异之色,他记起来,在聊斋中,倩女幽魂最后,出现一位国师,吃空了满朝文武的肉身,用人皮包裹稻草充数,而那一位国师,其最为引人注目的神通便是变幻佛祖
显现一尊巨大的佛祖金身,同时经文不断,能迷人心智,将人化作傀儡,然后在这尊佛祖金身前不停磕头,直到把自己磕得脑袋开花,头颅碎裂惨死。
卓景宁将这与梦中对比,却是发现,这门观想法修成后,好像施展出来,念头具现化后,便是这样一副样子。
“那岂不是以后撞见了,我可以冒充那只蜈蚣精国师的师弟”卓景宁嘴角抽了抽,然后继续睡。
这个点儿黑灯瞎火的,客栈里也没人,他就算想要热火再洗个澡也没人伺候。
翌日清晨,起来后卓景宁就去找人弄了一串佛珠,挂在手上,一边骑马,一边念经。因为卓景宁意外发现,念诵这经文,有凝神定心的效果,他的心境退转,起因是想太多,各种念头纠缠在一块儿,尤其是沦为恶鬼时,心智完全被黑暗腐蚀
卓景宁开始念经,马通判第二日找人寻来了一串珍贵的檀木佛珠,孝敬给卓景宁。
卓景宁没有拒绝。
不要白不要。
三日后,抵达青州,一路无事,而念了一路经文的卓景宁,也在不断凝神定心中,心境恢复,再次修成余烬心境。
心有余烬,方弃终哀。
虽说余烬心境不会带来什么超自然力量,也无法强身健体,但在卓景宁修成余烬心境后,思维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各种思路清晰,念头通畅。
然后,很意外的,再进一步
空谷而神,普天同庆
这是庆神心境。
也是到了这一个心境,卓景宁才明白这个心境为什么会这么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