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博对东莪倒是向来敬爱有加,特别是多尔衮死后,他心里唯一的依靠,就只有东莪了。
他意识到自己匆忙失言,或许会害了东莪,一时间,大吵大闹起来,他大呼道:“来人……刚林、祁充格要害本王……!”
刚林、祁充格闻听,却不惊慌,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爷可劲地喊,怕是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进来救你。”祁充格不慌不忙地道。
这话说的,乍一听,怪别扭的。
然而,异变就这么发生了。
有道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
多尔博好歹是一诸侯,虽说少年心性,原本只是因心中恐惧,才被刚林、祁充格挟持着不敢反抗。
可如今见刚林、祁充格要挟持后院待产的东莪,这时他倒是被逼出了血性。
中堂之后的屏风上,挂着一柄镶嵌奢华的宝剑。
称它为宝剑,意思就是这不是一把用来搏杀的剑,而是贵重物品。
它的前主人,还是多尔衮。
也不是说它不锋利,这样贵重的剑,用来杀人,可惜了了。
可多尔博此时顾不得了,他突然挣脱祁充格和刚林虚挽的手臂,回头扑向那把剑。
要说满人从小就善骑射,多尔博亦然。
他这骤然发动,让已经老朽的刚林、祁充格非常意外,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咔”地一声响,金剑出鞘。
说时迟,那时快。
微光一闪之中,多尔博已经持剑向刚林猛刺过去。
这中间的间隔时间,也就弹指一挥间。
而刚林、祁充格自恃已经掌控城中局势,且府外都是他们的人,加上“进见”王爷,带着兵刃终究不合规矩,身无寸铁。
这一惊惶之间,多尔博已经将这把“王者之剑”,捅穿了刚林的腹部。
剧变发生,刚林愣愣地看着自己胸腹间的露出的半截剑柄,而边上祁充格望着脸色狰狞的多尔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急转身拔腿往外逃去。
而多尔博此时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他一把抽剑刚林胸腹间随之喷出的血液溅了他一身多尔博也顾不上擦拭,提剑向外追祁充格而去。
可毕竟是慢了一会逃命的祁充格,显然已经超过他的年龄该有的速度二人一前一后跑了整整二、三里地,冲出府门时,情况顿时扭转了。
府外刚林、祁充格的随扈们发现不对,迅速持械围上。
祁充格惊魂未定哀呼道:“刚林大学士……被多尔博杀了!”
祁充格嚷出这话的本意是让自己手下控制住多尔博可他忘记了,旁边还有刚林的随扈们。
这就得说说满人规矩了。
就刚林、祁充格的身份而言,在多尔衮面前,他们是奴才,可他们一样是这些随扈的主子。
主子死随扈活,皆斩!
这道理其实和将军、亲卫的关系是相同的,就是防止随扈不尽心救主。
所以一听祁充格嚷出“刚林大学士被多尔博杀了”这话,刚林的随扈们悲从心起啊这个时候就算面前站着福临他们都不管不顾了,何况是个被夺了封地、囚禁府内的落魄王爷?
“咻咻咻”几支羽箭破空飞出,直朝多尔博飞去。
多尔博见祁充格被人围住,明白已经无法再得手,经过这一路的狂奔,思绪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已经收住脚步,打算回逃的。
羽箭射向他时,多尔博正在转身之际。
于是,三枝箭转眼间射进他的后背,箭头直透他的胸口。
多尔博被箭矢的劲道带出数步之距,用一种古怪地姿势趴俯倒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相比刚林,多尔博是幸运的,至少他没有亲眼目睹箭矢射中时,那种临死前的恐惧。
而刚刚获救的祁充格,看着这一幕发生,已经惊愕了,他张大着口,想喊、想吼、想狂叫,可发不出声音来。
可祁充格心里明白,这下,滋阳城真完了,刚林已经完了,而他,恐怕离完也不远了。
祁充格心里想活,比任何时候都想活。
他跳着脚,终于吼出声音来,指着王府内,嘶叫道:“快……快……拿住格格,还有活命的机会!”
……。
“沈致远!”祁充格发疯般地嘶吼着,“格格在我手里,你再不下令停止射击,我就将格格推下城墙!”
祁充格出现在东门城墙上时,天色开始发白。
东门攻防持续了一夜,可战斗并不激烈,双方伤亡都不超过百人。
甚至于守军的伤亡,大多是来自于沈致远部火枪温无目标地射击。
很多时候,密集的弹矢,是用不着定目标的。
其实沈致远并没有听清祁充格地喊什么,而是距离较近的巴哈纳派人来转告沈致远。
祁充格这招很灵,沈致远想都不想,立马下令全军停止射击。
而沈致远的这个反应,让巴哈纳相当舒心,他觉得自己总算可以放心了,看来沈致远没有骗他,是真心想来救人的。
而这个想法的产生,导致了后面巴哈纳下意识地与沈致远步调一致,对东门战局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
东莪居高临下,看着城下如同蚂蚁般的人头。
她想跳下去。
出王府时,她看到了趴俯在地的多尔博,从那一刻起,东莪的心死了。
倒不是说多尔博在东莪心中的份量已经重到需要同生共死。
而是东莪明白祁充格要做什么,而他们连王爷都敢杀,何况自己一个格格?
能活到现在,无非是想拿她挟迫沈致远。
可东莪心里明白,从沈致远叛反的那一天起,二人之间的这段孽缘已经结束。
但凡沈致远心中还有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沈致远就不会叛反。
所以,东莪被祁充格推上城墙的那一刻,东莪就已经心死,她想跳下去,死得体面些,不至于在两军阵前,丢了她阿玛的体面。
可身后的祁充格派手下两面拽着她,而东莪心中,也想在临死之前,看那个负心人一眼。
东莪的目光在茫茫人海中搜索着,可尚未大亮的天色,让她的努力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