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全义的这种想法,从战术上而言,其实没有错,打敌人一个下马威,震慑住它,然后谈判,就可以狮子大开口,予取予求了。
可蒋全义终究是不明白,这种做法,是要建立在,实力绝对可以碾压对方的基础上,否则,你想停的时候,敌人不肯停,怎么办
实力稍高于对方,亦或者理论上可以胜过对方,都不代表着碾压对方。
这就象后世“a国”打越南,实力相关够悬殊了,可结果呢,打成十几年的僵持消耗战,最后不得不灰溜溜的撤兵。
何况,就目前的实力而言,清廷的综合实力是强于义兴朝和吴争大将军府的,这不容置疑。
仅仅的局部军事实力胜出,不代表着综合实力。
譬如军力,吴争麾下拢共二十万人,还要驻守三面十几府。可清廷呢,不算八旗和汉八旗,单就吴三桂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顺王的降军,就有四、五十万大军,更有江北各地降清明军,不下百万之数。
而财政赋税,那更是吴争大将军府的四倍之多。大将军府去年的岁入才一千三百多万两,而清廷去年却有近六千万两之巨。
所以,蒋全义的想法,从战术上来说是正确的,可从战略上来讲,就是错误的。
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掌握战场主动权。
简单地说,就是打痛了敌人,敌人的反击,蒋全义是承受不住的。
。
蒋全义最让吴争生气的是,他其实并非是让传令兵禀报的,半夜时分才率军出发。
而是傍晚埋锅造饭,让将士们吃了一顿好的、饱的之后,随即挥师北上。
也就是说,比他派传令兵禀报的时间,足足提早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按普通人的速度,一个时辰也就走二十里左右,可北伐军的行军速度,是经过步兵操典严格规定的,普通行军一个时辰是二十六里,急行军需要达到三十里以上。
一个时辰三十里,几乎是慢跑的速度了。
而且不是仅仅一个时辰,操典中规定,一次长途奔袭训练是四个时辰,也就是说,得百里以上。
而蒋全义本身就有着不被吴争阻拦的小心思,怎么可能是令泰州卫慢悠悠地行军呢
其实在吴争得到禀报时,蒋全义率部已经过时堡,逼近宝应了。
吴争派人传令,让蒋全义“攻击即止”,那就是个笑话。
因为这命令传到宝应时,蒋全义已经率部攻下了宝应,正趁胜攻打大河卫。
明朝设置卫所,普通府大都是数府一卫。
只有军事重镇、要隘,才一府一卫。
譬如太仓设镇海卫,松江设金山卫,嘉兴设海宁卫诸如此类的。
可淮安府却有三卫,不说邳州那一卫,就说淮安府治所山阳,一城就设有两卫淮安卫和大河卫。
这是因为淮安府不仅是漕运中枢、交通要津、治河中心,更是盐业集散地和关榷重地。
淮安府与他府不同之处更在于淮安府这两卫,都属朝廷中军都督府直辖,和一般卫指挥司不同,品级相对要高一阶,同时两卫除防卫、屯田外,还担负着漕运任务。
淮安府两卫,不但有各自独立的造船厂、军械局、教场及卫学等设施,还拥有六百石以上漕船近四百艘,这运力足以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一次性启运。
其实,这也是吴争担心北伐之时,进攻受阻,陷入僵持困境的原因。
大运河是柄双刃剑,伤人亦伤己。
也就是说,一旦清廷全力南下,那其后续援兵之数量是不可想象的。
。
蒋全义所率泰州卫前锋一万之众,两夜一天,以犁庭扫穴之势从兴化奔袭数百里。
战果是巨大的,但泰州卫兵锋也已经钝了。
劲弩之末,难穿鲁缟。
强攻大河卫受阻。
大河卫在鼎盛时,有八个千户所,人员高达万人,正军五千多人,守城操练官兵二千余人,岁造式军械高达万件。
明末时,卫所制度崩塌,可因江南富裕,加上淮安府与西北不同,乃赋税重镇,所以,这种崩塌并未波及。
所以,清廷几乎是全员收纳了淮安卫和大河卫。
这就造成了,二卫在淮安府有正军近万人,同时,可迅速征召的兵员,同样高达万人之巨。
也就是说,蒋全义面临的敌人数量,至少在一万六千人以上。
同时,淮安府既然是军事、赋税重镇,城墙防御程度必定也高。
泰州卫想以速战速决攻破淮安,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在连续三波试探攻城失利之后,蒋全义没有孤注一掷,他随即下令,城外扎营,修整一晚之后,明日再攻。
。
这时,吴争“攻击即止”的命令,才辗转传到蒋全义面前。
蒋全义接过命令,稍一查看,便仰头哈哈大笑一声,然后双手一搓,将它在烛好上引燃,瞬间,纸团化为灰烬。
敢如此处置大将军的军令,这是要造反吗
就在传令兵惊骇之时,蒋全义沉声道“你回去转禀王爷,驻守兴化的一万泰州卫,蒋某已经调动北上了,请王爷另派军队驻守蒋某若攻不下此城,就战死在淮安府城前,不必劳动王爷,日后动用军法若有幸攻下此城,还请王爷念及蒋某立功心切,能将功折罪,宽恕蒋某今日抗令之责”
蒋全义随即下了三道令,令后续主力一万人急行赶来,令兴化一万守军即刻北上,同时向南面高邮派出信使,请方国安率部增援淮安。
次日一早,蒋全义继续佯攻山阳城。
一来为了牵制城中守军,二来等候主力携火炮等攻城武器到达。
同时,蒋全义在斟酌之后,毅然分兵,派出一支偏师向西,经岔河攻高良涧,用意沿洪泽湖北上包抄山阳城北。
其实在这个时候,如果按吴争战前的目标,宝应、盐城一落,整个扬州府到手,战略目标已经初步达成。
但由于蒋全义的“擅作主张”,失去了一次与清廷“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
这就使得战争渐渐地扩大,变得不可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