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仁向朝廷急报,欲按吴争的建议,放弃对应天府方向的江面防御,将水师仅有的实力集中于镇江丹徒方向,希望以京城的城防来应对突破江防的清军。
可此奏,被朱慈烺强烈申饬,勒令王之仁必须守住应天府至镇江之间的江面。
这就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那一夜,王之仁在龙潭方向的江畔,看着如墨水涌动般的江面,伫立了很久。
没有人能知道王之仁在想什么,只是他的亲卫依稀中到了王之仁的诵读声。
“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
予之浩气兮,化为雷霆,予之精神兮,变为日星。
尚足留纲常于万祀兮,垂节义于千龄。”
之后,王之仁向朝廷上疏,誓言死战。
并向松江派出了信使。
随即王之仁开始调动水师,将主力移向镇江方向。
自己率三千多偏师守在应天府方向江面。
次日凌晨,也是激战的第四天。
济尔哈朗再一次整合二万清军,在应天府和镇江方向发起渡江强攻。
王之仁亲率舰队,冒着如雨点般的矢石和弹丸,阻截来犯清军于龙潭正面方向。
战至午后,几乎全军覆没。
王之仁,右胸中了一箭,或非亲卫救援及时,怕是真要当场阵亡了。
随即,清军突破江防,从龙潭方向,也就是应天府东北方向登陆,进逼京城。
清军突破江防和兴国公重伤昏迷的消息急传京城。
朝廷顿时出现混乱。
百姓大量出南门逃难。
甚至出现任上官员逃离。
朱慈烺立即下旨封闭四门,令廖仲平将部署在西北金川门方向的京卫调动至神策、太平门一线。
他自己亲率禁军,抵至至太平门以南三十里,随时增援。
这个时候,朱慈烺已经后悔令王之仁死守江防了。
他明白,如果王之仁要是殉国了,那自己就等于断去一臂。
朱慈烺派出十名御医去给王之仁诊治。
。
吴淞口。
吴争青筋绽露的手,已经将王之仁的信捏成了一团。
他眼中有泪影。
吴争无法理解,为什么
不是说好的吗
将在外君命所不受
在吴争看来,就算有二万清军登陆之后围攻京城,也无法对有三万多守军的坚固城池形成真正威胁。
而清军一旦拆分成水上、陆地两部分,水师的压力自然就减轻了。
只要镇江府水域不失,镇江城和丹徒又部署了重兵,清军就无法迅速胜利,拖下去,战局就会出现变化,虽然胜利的天平不一定是向着义兴朝倾斜,但也不会一定是向清廷倾斜。
而吴争更认为,只要拖下去,清廷的潜在不安定因素就会暴发。
可王之仁选择了去死,这明显是送死。
吴争无法理解,为什么
看着被王之仁亲卫送到自己面前的近百家眷,吴争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语的悲戚。
难道忠诚,仅仅就是个死吗
难道你不知道,你要是一死,水师将无人掌控吗
难道身后名,比天下存亡和最后的胜利更重要吗
“宋安。”吴争大吼道,“传本公令,金山卫即刻沿江岸西进,夺回龙潭。舟山水师协同杭州卫渡江,全力进攻靖江。”
“喏。”
王之仁的重伤昏迷,逼着吴争开始冒险。
不得不冒。
镇江府方向水师没有了王之仁的统帅,很难立即融入进舟山水师。
吴争无法在朝廷没有授权的情况下,迅速接管王之仁的水师,就算有王之仁的托付,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整合,需要时间。
吴争没有时间了。
一旦镇江府方向水师崩溃,局势就会一片糜烂。
到时千里江防如同虚设,清军可以从任何一处登陆,然后再迂回西向甚至南下。
所以,吴争只能冒险发起进攻,战术的指导思想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你突破我的防线,我同样突入你的腹心。
你围我的京城,我攻你之必救。
。
在这个双方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有一支队伍却面临着抉择。
那就是沈致远和钱翘恭的那支二千多人的“叛军”。
做出“投降”决定时,沈致远等人因被清军包围着,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
现在,他们知道了,知道清军正在猛攻义兴朝。
之前,清廷在得到济尔哈朗的奏报,得知这支“叛军”欲降的消息是,迅速作出反应。
令济尔哈朗答应沈致远等人的任何要求,并将此消息向江南散布。
在这支明军正式归降之后,令沈致远等人北上京城,接受皇帝钦封,以示皇恩浩荡。
“我们不该投降。”蒋全义有些后悔,“就差了那么几天时间,当时再撑两天,或许我们就能帮上朝廷的忙了。那时,不管是朝廷诸公还是镇国公,想来都能替我们说句公道话。”
王一林很郁闷,他没好气地埋怨道:“现在说这些晚了如今戒备我们的清军就在百步之外还是想想怎么应对让我们北上接受清廷封赏之事吧。”
钱翘恭看了沈致远一眼道:“这事确实难解,如果我们四人一齐北上,万一清廷反脸,那就等于自投罗网,而我部这二千多人的性命可能不保。”
三人都看向沈致远,还真奇怪,赵括般的沈致远,此时竟真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钱翘恭是因事前许诺、应承,那是没办法。
可蒋全义是战场上拼出来的,王一林更是老兵油子,能让他们也心服的,那沈致远就不该是赵括。
沈致远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关我屁事的表情,他说道:“没听说活人被尿憋死的。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怕啥接受封赏总好过被砍头,去就是了。”
蒋全义恼道:“要去你们去,蒋某不去受鞑子的封赏,蒋某觉得腌臜”
王一林也道:“咱亲叔可是当朝国公,还是算了吧,我也不去。反正济尔哈朗也没指定几个人去,沈大人和钱大人去也就是了。”
沈致远双手一拍道:“这不就齐活了吗二人北上二人留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