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府之战,到此时,从战术上来说,清军并没有输,自然也不能说败。
哪怕进犯绍兴府的三个方向清军全部被吴争击退,清军大不了退回宁波就是了,因为此战战场在绍兴府和金华府,清军除了伤亡,没有别的额外损失。
至于伤亡,两军各有伤亡,自然也成不了评判胜败的理由。
但,从战略上而言,清军此时确实已经败了。
因为绍兴城、平岗山两个方向已经被吴争化解,仅有沥海还在激战,多铎占领绍兴府的战略目标,已经铁定无法达成,既然目标完不成,自然是败了。
所以,多铎非常敏感地率部撤向沥海,与沥海清军会合。
这确实是明智的,绍兴城、平岗山两个方向一旦向沥海合围,不用多,每个方向有千人足矣。
沥海清军就会陷入三面被围,独木难支的局面。
其实多铎已经想退了。
或许这是此战双方最有“体面”的罢战台阶。
按吴争心里的小心思,真不想打下去了,此战,整支骑兵营覆没,带来的杭州卫三千人,伤亡已超过四成,火枪兵也折损二成,沥海卫、金山卫、严州卫伤亡情况目前还不知道,想来自然也不会小。
如果多铎真打算这么退去,吴争其实是乐观其成的。
但这一切,都因一件事而改变。
这件事,其实按现状而言,算不得大事。
至少还无法决定义兴朝和清廷之间战不战的战略关系。
但它对于吴争而言,却是不容触碰的底线。
吴庄农户被掳走三百多人
多铎原本倒也没有想屠杀这些农户,他只想以此为要挟,换回绍兴城的清军。
所以从百官离开,撤往沥海时,多铎带走了这三百多人。
吴争赶到百官时,百官传檄而定。
听闻百姓被掳走,吴争怒了。
自己苏醒时,就曾立下誓言,“守护自己身边的人”,这些农户是吴争当时从金山卫救下的百姓,一部分安置在沥海打渔为生,一部分安置在吴庄种田为生。
可现在,他们被自己牵累了。
吴争立即下令,令已经进入曹娥江的水师,炮击沥海清军。
同时,集合全军,对多铎进行追击。
。
从吴争出平岗山,到百官传檄而定,其实不过就是两天时间。
也就是说,厉如海率沥海卫出击,对沥海清军发起强攻,也是两天时间。
这场仗打得很激烈,但也是最无建树的。
所有大战,其实胜负都不在主力对抗,那就是消耗战,除非一方士气崩溃或者士兵伤亡殆尽,几乎无法判定胜负。
真正的胜负,都是由战局形势的变化而决定,譬如偏师合围、粮草补给、天时地利的变化等等。
水师炮击,也顶不上什么大用。
沥海要隘早已部署火炮,清军也有几门火炮。
相互炮击,在清军堵住沥海卫出兵之路时,已经发生。
可开花弹只能打到三、四里,根本够不着,只能选择实心弹。
这实心弹的威力,可想而知,呼啸而去,“咚”地落地,然后靠着强大的势能,造成些物理伤害。
简单地说,两天炮击,上千弹丸,造成的清军伤亡,恐怕不足百人。
在人命贱如纸的此时,这些命甚至还不如这上千弹丸、火药值钱。
厉如海和他的沥海卫确实打得很辛苦。
可辛苦不代表着能突破、有建树,清军早已构筑防线,死死地顶住了沥海卫的强攻。
如果按双方兵力伤亡而言,沥海卫恐怕还要比清军多出不少,因为沥海卫在强攻。
可这一切,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多铎已经心存撤兵之意。
既然目标达成无望,再打下去,又有何益
多铎如今只寄希望于金华府有所突破,那么自己发动这战,还不至于太难堪,对清廷也能有所交待。
所以,一到沥海,多铎就开始进行兵力收缩,准备渐渐脱离于沥海卫的接触。
可多铎没有想到的是,厉如海和他想得不一样,厉如海在强攻。
强攻,是个战术术语。
它的意思是不计伤亡的进攻。
这与双方排兵布阵,前锋对前锋,偏师守两翼这样的套路不同。
以正合,准确地说都可以划入佯攻之列。
因为它们随时可以用侧翼掩护前锋、中军后撤。
可此时厉如海的强攻不一样,那是全军进攻,没有侧翼。
这就成了决战。
决战,不分胜负不罢休,不死不休。
清军撤不了,除非多铎值得断臂求生,以近乎五成的清军做为殿后炮灰,否则,在两军胶着死咬着不放的情况下,清军走不了。
这确实让多铎很难选择,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吴争如果真如他所料,去了绍兴城,那么绍兴城肯定不保。
随之而来的就是明军对自己的合围。
可多铎不舍得断臂求生,他更认为,自己可以赶在吴争到来之前,击溃对面的明军。
半天,多铎给自己的时间是半天。
于是,双方决战终于开始了。
说是双方决战,这没有错。
之前清军一直依据构筑的阵地与沥海卫打攻防。
可此时,清军开始主动出击。
于是,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之前说过,两军交战,各自排兵布阵,前锋对前锋,为何是前锋对前锋呢
因为前锋装备好,所有最好的装备都集中在前锋。
大半人高的竖盾,最坚固的铠甲、最锋利的刀剑等等。
所以,看起来最危险,其实伤亡最小。
可决战不一样,所有人,一整条阵线的互搏,没有什么前锋、中军、后阵之分。
伤亡顿时直线上升,那就是一个屠宰场。
每一刀挥出,都能杀人,每进一步,都能踩在血泥的“叽咕”声。
沥海卫在硬抗一个时辰之后,阵线开始松动。
这无可厚非。
单兵的作战,无论从体能还是技战术,沥海卫士兵确实不如这些从关外到关内的八旗兵。
更何况是多铎麾下的百战老兵。
陈胜在城楼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局,他此时的心,如同火灼般地焦虑。
陈胜一直不肯率沥海卫出击,他所担心的就是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