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稍作迟疑,低声问道:“不知需要晚上几天”
“这二三天四五天或许是十天半月吧。”
“哎朕知道确实为难了户部、兵部,可战争来得太突然,朝廷所有准备皆有不足之处,也怪朕,懈怠了”
钱谦益急忙跪倒,“君忧臣辱,是当臣子的办事不力,与陛下何干”
“也罢,那就烦劳钱尚书抓紧转轮兵粮、军械了。”
“臣定尽心尽力,不负陛下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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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
长公主朱媺娖与周思敏在观花游苑,两排宫女远远跟随。
二人走累了,便在湖心朱漆雕栏小亭里歇息。
“殿下,臣妾入宫已有五日,想着明日出宫了,望殿下允准。”周思敏福身道。
朱媺娖原本往湖中撒鱼粮的手有了一阵的停滞。
她没有回头,“怎么,就不想再陪我几日”
“夫君不在,妾身便是国公府的主人,怎可久出不归呢望殿下见谅。”
朱媺娖沉默了一会道:“说得也在理。”
她回过身来看着周思敏的眼睛道:“可我做不了主。”
周思敏一愣,问道:“殿下都做不了主,那。”
周思敏不傻,立时就明白过来了。
“我去找陛下”周思敏一撩裙摆道,“我不出应天府就是了,在国公府中,还怕我跑了不成”
朱媺娖没有阻拦,她只是轻轻说道:“如果找陛下有用,我早就放你回去了。”
周思敏僵住了,她突然回头道:“殿下,难道您还不知道,夫君是忠于大明的”
朱媺娖悠悠道:“我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可他说过,要复的不是朱明,而是汉明”
“这不一样吗”周思敏大声道。
“一样吗”朱媺娖反问道,“如果一样,又何须分朱明和汉明”
周思敏怔怔地看着朱媺娖,“殿下就不想着帮帮他吗您当日去绍兴府承认自己身份的时候,让我转告他,照自己心里的意思去做吧,你会为他祈福。待做到了极致,就算不成功,此生也无憾。殿下,您忘了吗”
朱媺娖突然暴发出一声尖叫,“我没忘不,我就忘了难道你要我为他,去反对我的亲兄长”
周思敏反倒平静了,“长公主殿下既然忘记了之前的话,自然也忘记了曾经想嫁给他的心意了。”
朱媺娖慢慢收敛起情绪的失控,转身望向湖中,凄声道:“往事不可追其实你我都明白,从我入绍兴府承认自己的身份时起,这,就是一个绮念。不管是皇兄,还是他,在他们眼里,女人终究及不过这江山。”
周思敏轻叹道:“可我终究是陛下和殿下的表妹,难道连我都信不过了吗”
朱媺娖一激零,她转头看着周思敏的脸,欲言又止。
周思敏道:“殿下能否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媺娖吸了口气,摇摇头道:“没什么,你应该知道,这只是常例。”
“是不是夫君不回京城,我就永远不能离开”
朱媺娖看着已为人妇却依旧天真的周思敏,心里一痛,“小蛮,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你陪我一路之情义。”
听到这声久违的“小蛮”,周思敏眼睛一红,“姐姐,思敏从无背弃过姐姐,可思敏终究是出嫁了,是吴家人,不能日日陪伴在姐姐身边了。”
“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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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柔仪殿。
朱媺娖的寝宫。
“郑叔。”
“扑通”郑叔忙不迭地跪下,“长公主,可不敢再称呼老奴为郑叔,老奴消受不起。”
“数千里相伴,同生共死三载有余。郑叔啊何至于此快快起来吧,我有一事想请郑叔帮忙。”
“长公主尽管吩咐,就算让老奴去死,老奴也万死不辞。”
“明日午后,你且出宫一趟,去钱太傅府上。”朱媺娖低声嘱咐起来。
郑叔的老脸不断地变化着,最后他冷汗直流道:“殿下,这事被陛下知道,可不得了啊。”
“出了事,本宫一力承担。你只管去做就是了。”
“殿下,老奴不是想着自个,是怕陛下怪罪于殿下”
“我与陛下终究是亲兄妹,无非是被责骂一番小蛮跟了我这么久,我得护着她,保她平安正象我也会护着你一样。”
“是,是老奴遵命。”郑叔的眼中有泪,他想起自己曾经派人暗杀吴争未遂,事发之后朱媺娖为自己乞命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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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肃乐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罪不及妻儿啊,何况是个孙女,还是一个已经出嫁的孙女。
特别是一个嫁给了当朝手握重兵的国公的孙女。
陛下,您难道就不怕逼反了吴争吗这是钱肃乐心里想当面质问朱慈烺的。
钱肃乐迅速令人准备马车,直奔首辅陈子龙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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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龙的神色,绝不亚于钱肃乐刚刚听闻时的震惊。
他的反应却比钱肃乐来得快,因为他是首辅,情报的汇总更比钱肃乐全面。
陈子龙突然喟叹道:“原来如此这么一来,这事就说得通了。”
钱肃乐惊讶问道:“首辅话中何意”
陈子龙看了一眼钱肃乐,道:“之前陛下诏令,廖仲平率京卫南下增援。可两天过去了,钱相可有听闻,京卫要离京的消息”
钱肃乐摇摇头道:“户部正在筹备军粮,京卫正在召集,我以为京卫就该在这一两日南下增援的呃,难道”
钱肃乐被陈子龙一点醒,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事儿一串连起来,就如陈子龙说的,说得通了。
陈子龙叹道:“非子龙在身后诋毁陛下,可钱相今日所言之事,印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陛下怕是要对南边那小子动手了。”
钱肃乐大骇,急道:“荒唐如今强敌环伺,陛下竟选在这个时候动手难道他就不怕逼得吴争真反了吗”
陈子龙叹息道:“陛下此举确实欠妥至少也等到吴争击退敌酋多铎之后。”
钱肃乐稍一踌躇,对陈子龙道:“还请首辅与钱某一起入宫,劝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