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先去了平岗山寨。
穿过数里甬道,吴争的视野霍然开朗。
经过几个月的修建,山寨中显得井井有条。
数百间的房舍建起,道路也已经用碎石、沙土夯实,虽然窄,但显得整洁、结实。
面对急步迎上的陈胜和姜伯礼,吴争笑着夸赞道:“二位辛苦了,能将山寨整治到这般景象,已在本官预料之外。”
姜伯礼连谦道:“这是属下份内之事,不当大人如此夸赞。与大人光复杭州、嘉兴两府、大败鞑子豫亲王多铎相比,更如萤虫与皓月争辉了。说起来,属下还没向大人恭贺荣升临安伯之喜呢”
与姜伯礼相比,陈胜显得沉稳得多,只是笑着向吴争拱手见礼。
吴争呵呵一笑道:“二位何不趁此时,带本官视察一下寨中各处”
姜伯礼、陈胜赶紧侧身揖身道:“大人请。”
这山寨确实很大,原本刘老三占山为王时,人员峰值时也有一千多人。
如今经几个月改造,就愈发显得宽阔了。
姜伯礼介绍,如今山寨中可种水田、山地合计一千多亩。
总计房屋一千六百多间。
可容纳五、六千人不至于拥挤,所囤积粮食和土地产出,也够养活山寨中人。
吴争很满意,这本是吴争为防不时之需,为自己和家人、麾下留得一处保命之地。
当然现在是用不上了,但吴争没有想去废弃它。
虽然战局向着好的方向演变,但谁能知道,老天会不会再一次突然扭转
晴时防下雨,这个道理,吴争耳熟能详。
爬上山时,陈胜指着那十几个炮位介绍道,“大人,属下在此让士兵开凿了可供火炮车行进的石道,使得火炮位左右前后可移动百步远,如此可以扩大火炮的射击范围。”
这确实不易,这时的火炮也就一根前小后大的炮管子,变动距离、方向,只能调整火炮仰角和左右移动炮架,可调整的程度很少。
被陈胜这么一弄,几乎可前移后移百步的距离,而且在炮道中间位置,有一个十字叉口,几乎可以全方位地射击,确实出乎吴争意料。
吴争惊喜地点点头道,“好,你有心了。”
陈胜忙道:“属下只是按沈百户的方略行事,不敢抢功。”
吴争一愣,那小子还真是些本事啊。
陈胜道:“钱百户还说,山上火炮可压制来犯敌军,可如果敌军突破山寨前沿,进入甬道,那火炮将无法起到作用,建议在甬道中埋设火药,不测时可进行阻敌,甚至炸毁甬道。属下请示大人,若大人同意,属下便即刻差人去办。”
吴争想了想道:“此事可行,但火药易受潮,还是准备着,等有敌情时再埋设也不晚。”
“是。”
。
下山之后,吴争单独留下了陈胜。
看着陈胜那张沉稳的脸,吴争未言先叹。
陈胜微笑起来,对吴争道:“大人有话,不妨明说。”
吴争点点头道:“本官确实有事要对你讲。”
“属下洗耳恭听。”
“如今局势超过预料之外,杭州、嘉兴府光复,本官原本给你们留的根据地,恐怕短时间里都用不上了。”
陈胜点头道:“大人说得是,如今大人拥十万大军,据三府之地,此处确实是用不上了,属下也希望这辈子都用不上。”
“对。”吴争认同,“可此处地形确实难得,又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加上离吴庄近,弃之着实可惜。”
陈胜用力地点点头。
吴争道:“所以本官想,为防万一,还是将它保留下来为妥。这就需要有人驻守在此,寻常之人本官不放心,况且山寨中的布置和山上火炮安置,知晓的人,也就你、钱翘恭、沈致远、姜伯礼等人,姜伯礼自然是要留在寨中的,可他带不了兵。钱翘恭、沈致远二人,本官想将他们带出山寨,这二人年青,放在寨中,可惜了。”
陈胜脸色平静地看着吴争。
吴争有了内疚,“本官知道,你的志向也在疆场,但本官如今一时无可信任之人可用,你与钱翘恭、沈致远二人不同,你足够沉稳,耐得住性子,将这山寨交与你,本官放心。况且始宁镇离此不远,你回家看望父母妻小也便利,故本官想让你驻留此寨,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陈胜开口道:“大人心中既已有定意,属下自当遵从,可属下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吴争道:“问吧。”
“属下驻守山寨的期限是多久”
吴争想了想道:“快则一年,迟是三年。”
“好,属下愿意为大人驻守此寨,寨在人在,寨亡人亡,大人尽可放心在外光复失地。”
吴争有些感动,山寨清苦,哪及得上绍兴、杭州繁华。
也正是顾及到这些,吴争不能选沈、钱二人驻守。
年青人一腔热血不假,可难耐孤灯枯佛的日子。
“陈胜,本官授你在此寨生死杀伐之权,本官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山寨必须安全。最多三年,本官一定调你出山,或者换人前来驻守轮换。”
“遵命。”
。
吴争又去了吴庄。
泪眼婆娑的吴老爹人生第一次拥抱着儿子。
抱得有些生硬、僵直,可真情流露。
这一个动作,吴老爹酝酿了许久。
按吴老爹从小受的教育,那就是父子天敌,也就是说,按当时礼制,父子之间要恪守礼仪,只有隔上一代,象祖孙之间,才可以慈爱。
所谓严父慈母,就是因遵循这礼制的结果。
要吴老爹抱上一抱,这是吴争十八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当着吴小妹、周思敏等人的面,父子俩就这么抱在一起,这场面确实有些违和。
吴老爹收敛得快些,一把将吴争推了个趔趄,“咳回来就好,唔听说你如今是临安伯了”
“是。”
“那是朝廷看重你,你得好好为国效力。”
“是。”
“家中一切都好,你没什么事,就回军中去吧。”
“啊”
吴老爹说完,背负双手,步履轻快地走了,从他的步伐节奏上看,显然是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