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是个古镇,西边沿山,山无名。
东边沿江,曹娥江,只是曹娥江到了此次,水已经不深,象现在浅滩期,可涉水而过。
三界古镇人口不多,数千人而已。
得知鞑子又要经过,明军要在此迎战,这次三界百姓不再奔逃,而是主动留下,为明军帮忙。
这种军民合力的现象,确实很少见了。
由此明军士气大盛。
士兵们心中盼着,鞑子快点而来,让自己多杀几个,建功立业。
。
绍兴府,朱以海的王府后院内。
朱媺娖在责问朱以海。
“鲁王为何不派梁湖卫所吴争参与此战就算由魏镇抚主攻,想来引吴争部襄助,应该不会有差。”
朱以海道:“吴争部经历始宁街之战,损伤过半、士气低落。此时正在整训,无力迎战强敌。公主殿下一介女流,这军国之事,还望不要赘言才好。”
朱媺娖有些生气,“鲁王,本宫并无插手政务之意,只是担心,放着梁湖卫所那支虎贲不用,殿下究竟是何意”
朱以海道:“公主殿下如此维护吴争,莫非是有不可言之隐么”
朱媺娖生气了,“本宫只是心忧江山社稷,何来难言之隐”
朱以海也是一时口不择言,说了也后悔了,“公主殿下放心就是,魏镇抚是久经沙场之人,况且三界一战,更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岂能不胜再说了,吴争虽是能征之将,可为江山社稷计,朝廷不能依赖于某一人。”
这话确实没错,朱媺娖无言以对。
朱以海道:“此战三千对一千,又有廖仲平部压阵,不至于有失。公主放宽心就是,孤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
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战场之上更是如此。
曾经有人说,战场是世间一切的浓缩。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就在魏文远准备好一切应战部署,廖仲平将军队囤于魏文远部以东五里外压阵,万事俱备,只等鞑子入瓮之时。
古怪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本来根据情报,鞑子由新昌至嵊县,往三界而来。
那么魏文远所部署的官道,就是唯一的必经之路。
除非鞑子转道,由诸暨撤退回去,否则想要到上虞,就必须经过三界。
可偏偏鞑子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魏文远部的身后。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二千鞑子当初在嵊县分兵,一路攻上虞,一路去新昌。
去新昌一路突然消声匿迹,这不是因为鞑子长了翅膀,或者鞑子有隐身术。
而是鞑子有当地人做向导引领避过人烟稠密处。
嵊县至三界,确实只有这条官道。
其余山野小道,根本无法让鞑子骑兵通行。
可有一条不是道路的路,被魏文远等人忽略了。
准确地说,根本不曾想到。
之前也说了,三界东边沿江,曹娥江支流,到了此处,水已经不深,象现在浅滩期,可涉水而过。
江成了溪,自然可以让鞑子骑兵轻松通过。
大明之地,天然的屏障,反而帮了鞑子。
这不可谓不悲哀。
敌军突然出现在身后,这让魏文远所有的部署皆落空。
不仅如此,敌军的突然出现,使得魏文远全军炸了营。
这是一场屠杀。
士兵们满怀报国之志,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斗志。
不,其实大部分人没有失去斗志,可在这种众人皆逃的情况下,只能随波逐流。
所谓兵败如山倒,莫过于此。
幸好廖仲平部在魏文远部以东五里,迅速增援,方才给了魏文远部喘息之机。
三方队伍形成一个三角。
魏文远部在西,廖仲平部在东,鞑子骑兵在西北方向。
可廖仲平人数太少,只有六百多人,无法真正牵制鞑子骑兵。
且廖仲平部没有骑兵,鞑子分兵阻击,廖仲平就苦不堪言了。
官道之上,骑兵对步兵有着太大的优势。
况且,明军士气已乱,更是独木难支。
魏文远已经喊哑了喉咙,怔怔地发不出声音来。
看着明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在鞑子弯刀下倒下,他的眼中有泪光闪动。
抽出腰刀,横与脖颈,喟叹一声,天意如此,非战之罪
。
吴争怒了。
得知钱翘恭居然擅自引其麾下骑兵营赶往三界。
吴争是真怒了。
那可是吴争打算日后依为生存之本的骑兵营啊。
这混蛋就这么把自己的底牌亮出去了
关键是,才组建不足十天的骑兵营,这能干啥事
无非是一群骑着马的步兵,说不定连马都不会骑。
还不如下马做步兵,更具战斗力。
强忍着揪心。
怒归怒,吴争无法坐视。
他迅速下令,集合卫所五营全部,迅速开拔,目标三界。
。
三界离绍兴府太近了。
会稽、上虞、三界构成一个三角地形。
从三界往正北是会稽。
往东北是上虞。
明军这次安排得很周全。
三界往会稽的路上,每隔三里就有斥候。
为得是不间断地将战事进程报给朝廷。
所有人都认为这次明军必胜。
可现在,事出意外。
鞑子竟钻到了明军背后,发起了攻击。
不用说朱以海了,所有人都慌乱了。
如果兵败,绍兴府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怎么办
此时朱以海总算是想起吴争来了。
一柱香的时间,朱以海连下七道谕令,令吴争率部增援三界。
可朱以海之后又想到,就算吴争即刻出发,恐怕赶到三界时,战斗也已经结束了。
于是,朱以海再下三道谕令,令吴争率部回援绍兴府。
乱了,真乱套了。
不过这次朱以海真咬着牙齿,绝口不提转进二字。
甚至还杀了提议转进的吏部郎中,来平定朝臣浮躁之心。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那一次太过丢脸,让朱以海有了刻骨的铭记。
还是朱以海突然醒悟,大明皇室该有皇室的尊严
王府堂内,一片寂静。
除了呼吸声,只有“呯呯”的心跳声。
文武官员低头垂目。
朱以海一脸木然,没有人知道监国殿下此时在想什么,甚至连朱以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