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在药圃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回去。
夏平安已经起来,洗漱完毕。
“想好了吗?”
刀疤坐在木屋的木阶上,道:“你呢?”
夏平安笑道:“极阴体脉的事情,我迟早会解决。”
刀疤笑了,有些憔悴。
“如果解决不了呢?”
夏平安道:“我们只能接受眼下的一切,然后去改变,却不能改变过去。我相信我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刀疤看着远处的青山,道:“接受吗…就不能换一个活法吗?”
夏平安道:“可以啊,你等等…”
刀疤转头,夏平安已经回屋,片刻后出来,拿着一个面具。
白色面皮,上面有一些火纹标志。
刀疤笑道:“只是这样?”
夏平安道:“真是你的一句话,让我想到一件事。”
“何事?”
夏平安道:“雨夜之后,你就失踪了,现在你不想做刀疤,那就做夜冥吧。”
“夜冥?”
夏平安道:“这是我以前在军中用的名号,对保护你有几分作用,其次,你不想找到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吗?”
刀疤摇头,道:“如论如何,我都是他从运河中捞起来的。”
夏平安笑道:“我忘了告诉你,西坊背后还有人,寅虎卿只是一个门面。”
刀疤看着夏平安,显然有些不相信。
夏平安道:“这件事我核实过了,确实如此,只是不确定西坊和南坊是不是同一个幕后主谋而已。”
刀疤道:“你确定?”
夏平安道:“我确定,柳若白已经归附了北玄皇室,我和他谈妥了。”
刀疤豁然起身,道:“你的意思是,在三大坊背后有更厉害的人在操控?”
夏平安点头。
“所以,给你功法的人可能是寅虎卿,但是实际上是另有其人。”
刀疤坐下,想了想,道:“也就是说,给我们所谓的功法其实就是为了控制我们,包括寅老大他们。”
夏平安笑道:“完全有可能,你想一想,三坊中,除去领头人,手下的那一个人进入了化气境?”
刀疤想了想,确实没有。
如果说,这是某后之人操控他们的手段,那么,这幕后之人得何等厉害,竟然有这么多的功法。
夏平安道:“你想的太浅了,你应该问,他们弄这么多钱,要做什么?”
刀疤一下愣住。
三坊成立的年限不短,是在日积月累中,慢慢扩大才有了现在这样的规模,所以这些年的钱…
刀疤再次愣住。
夏平安道:“戴上面具,改头换面,暂时隐藏起来。”
刀疤道:“然后呢?”
夏平安道:“然后你去替我办点事情,等我伤好了,找机会与寅虎卿谈一谈。”
刀疤道:“你们…”
夏平安笑道:“我能说服柳若白,就能说服他。”
刀疤想了想,也是,拿过面具带在脸上,感觉很不舒服。
夏平安道:“从今而后,要改掉你以前的毛病。”
刀疤道:“什么毛病?”
夏平安道:“走路的时候,腰要伸直,闲着无聊不要报膀子。”
刀疤叹了一口气,回去睡觉。
夏平安则继续在一堆文史里找关于庞俊的信息。他先找的庞俊的生平纪事,没有任何的发现,于是他就去找和庞俊有关的人写的手札或者趣事,笑谈之类的文章,只要可能提及庞俊,夏平安都得翻阅。
不过,眼下对他来说,一只手不方便,另一只手翻书,虽然困难,但看的细致,看过的书不需要再翻一边。
刀疤睡了一天,第二天戴了面具出来。
北鹤和布小英在夏平安处闲聊,见他过来,都愣了愣。
“你这是做什么啊?”
北鹤已经没有先前害怕刀疤了,见他带个面具出来,不解地问。
夏平安道:“他怕吓着你。”
北鹤摇头道:“你不用戴面具的,我已经不怕你了。”
布小英见北鹤说的极其的认真,笑了笑。
夏平安道:“这人已经洗心革面了,从此将过上新的人生。”
北鹤不明白,布小英先笑了起来。
刀疤苦笑道:“能说点好听的吗?”
夏平安道:“浪子回头,这还布好听?”
刀疤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夏平安将《三五七九玄根气法》中关于纳气的法门告诉布小英,劝慰她不可着急,修行岁月漫长,慢慢来。
说完这些,夏平安起身回道屋里,拿出前几日的誊抄的《三五七九玄根气法》交给刀疤,道:“你去找一找布赢,将此卷书交给他。”
刀疤道:“你已帮他进入了分气境,现在重新修炼,会不会太过艰难。”
夏平安道:“很难,就像一个人用惯了右手吃饭,现在陡然换成左手,势必困难,但是,我相信布赢能做到。”
刀疤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了解。”
夏平安道:“因为这是他一直梦寐欲求的事情。”
刀疤起身,准备离开。
夏平安道:“你先不要去你大哥哪里,哪里的事情,我另有布置。”
刀疤知道夏平安说的是寅虎卿哪里,点头道:“知道了。”
刀疤离开,布小英坐了一阵,也去修行。
北鹤被冥无间叫去,不知道做什么工作去了。
药圃宁静,药香四溢,夏平安看书累的时候,斜躺着看这片青山。
曾经,他羡慕能过这样的日子,看不到烽烟,只有云烟;听不见刀鸣马斯,听得见鸟鸣;闻不见焦臭,闻得见花香。
他曾想,若是有这样一片地方,他愿意终老其中。
可是,现在他有了。但是,他却不可能在此地久留。
因为,他的父亲死了,他的母亲死了,他的师傅也死了。
在这个世界,他最亲的三个人,都死了。
那么,他就得替他们活下去。
一个人活下去很难,何况是背负着三个人。
或许死去的亲人未必乐意生者如此或者,但夏平安却很高兴,也愿意背负这些前行。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一旦不背负这些,他会如何活下去。
人,总是背负着使命在前行,所以人生才艰难,却多彩。
若是让他一无牵挂地活着,或者真的做的忘情地活着,他觉的那样的人生是虚妄的。
活着,沉重地前行,回首才能看到曾经留下的脚印,才能反思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