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夏平安还有一件要做的事,那就是将绿萝从陈侯府上带出来。
当初夏平安与陈道言打赌,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陈邀风与月内离开京城,夏平安算是赢了。
陈道言依言将绿萝赎出来,免去了四坊混战时的影响。
但是,同样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只是赎人,并没有说赎出来的人怎么办。于是绿萝,也就是布小英至今还在陈侯府。
布赢以为风波平了,陈道言会把人送来,结果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
两人大概知道了陈道言的心思。
大牢里,夏平安并没有给陈道言好的言语,也没有卑躬屈膝,到了此时,大概有拿布小英难为夏平安的意思。
“你准备怎么把人要回来。”
夏平安笑了笑,道:“到府上,将人接回来就是了。”
布赢道:“若是这么好接,人早就回来了。”
夏平安道:“是啊,有点难,不过我得先办一件事,才能去府上接人。”
“何事?需要帮忙吗?”
夏平安道:“去交个朋友。成了,自然最好;不成,接人这件事有些不好办。”
布赢道:“真的不需要我,这可是我的事。”
夏平安道:“与我沾上,就都是我的事情了。”
布赢笑道:“这怨不得别人。”
夏平安转头道:“你与绿萝是何关系?”
布赢想了想,道:“一个村的,从小一起玩耍。”
夏平安道:“青梅竹马?”
布赢道:“不算吧,只是,我们的亲人都死了,一个村庄就剩我们二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她在青楼待着。”
夏平安笑道:“你想过要如何安置她吗?”
布赢想了想,道:“看我师父能不能收留她。”
夏平安点了点头,心想,这有点难。
.......
京都依旧热闹,不会因为换了一个府尹,死了几个地痞无赖就变得不寻常。
夏平安和北鹤走进南坊地界的时候,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因为柳若白特别交代要注意夏平安。
夏平安和北鹤像是闲逛的人,买了一些书、纸笔墨,一路闲逛。
柳若白站在茶馆的二楼,站在敞开的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平安。夏平安走过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窗口站的人,然后转身走进了茶馆。
柳若白稍有意外,不知道夏平安又要做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夏平安并没有点茶,而是敲了他茶室的门。
“你来做什么?”
夏平安笑道:“交个朋友。”
柳若白笑了。
当初他去老简客栈和夏平安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夏平安拒绝了。现在,他反倒找上门来找他交朋友,尤其是发生了那多事情之后。
柳若白笑道:“我交朋友有规矩的。”
这是夏平安当时回绝他的话,现在,他用来回绝夏平安。
夏平安道:“我知道,但我是带着诚心来的。”
柳若白笑了。对于正常人来说,夏平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耳刮子早就扇过去了。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笑了笑。
“当初我也带诚心去的。”
夏平安笑道:“我们不一样。”
柳若白轻笑一声,道:“有何不一样。”
夏平安道:“你给我的是死路,我给你的是活路。”
柳若白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不相信夏平安会无缘无故地过来,但是这句话,就有点说客常用伎俩的意思了。
“哈…你给我活路?”
柳若白笑着摇头。
夏平安道:“你们为何对散千金动手?”
柳若白的笑还在脸上,心却慢慢沉了下来。
夏平安道:“从道理上来讲,你们至少等散千金收拾完我之后才动手。同样,在我的预料中,三大坊对北坊发动吞并也应该是东坊的人先动手,绝不可能是你们俩家,可是,偏偏是你们先动手。”
柳若白转身走到了茶桌前坐下,夏平安跟了过去,在对面坐下。
夏平安的话至少有一点柳若白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散千金会输,而且会输的很彻底,也就是说,夏平安已经预料到结果,和现在一样,只是过程却不要一样了。
所以,夏平安觉察到了异常,找了过来。
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柳若白笑道:“无可奉告。”
夏平安道:“我想了三天也没想通,西坊的掌事人我没有见过,但你我见过。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事情如何办,但是,你们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柳若白道:“这正是我的打算。”
夏平安摇头道:“我不这样认为,我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们背后还有人,你们只是替他们办事的。”
柳若白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但正在倒茶,很好地掩饰了这一刹那的震惊。
可是,夏平安却看到了。
夏平安接着道:“你们只是替人执行命令而已。”
柳若白笑着摇头,道:“你真会编故事。”
夏平安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桌上。
柳若白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热茶洒在手上浑然不觉,一挥手将刀币抢了过来。
“你…怎么会有?”
夏平安笑了笑,柳若白的行为说明了一切。
“你的刀币从何而来?”
“不对,你从开始就怀疑这刀币是我们背后主事之人,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这人。”
夏平安没有回答柳若白的问题,笑道:“既然你认识这刀币,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谈了。”
柳若白知道自己失态了,是彻底的失态了。
夏平安道:“回到先前的话题,你与寅虎卿先与东坊动手,甚至不分先后,这点你不觉的蹊跷吗?假若你先想要出其不意,那寅虎卿如何与你不谋而合的呢?这说不通。再看三坊行动的结果,东坊行动的迟,得利最少,而你与西坊得利最多。若果说,你们三坊都是受同一人操控的话,眼下的局面是不是损害最小的,不只是金钱上的,还有政治上的,一下杜绝了安邑府尹深查散千金。”
柳若白握着刀币,心思疾转。
如果他们三坊都属于刀币的主人,为何要三坊这些年争斗?
夏平安笑道:“这就是此人高明之处,一来让你们时刻保持前进的动力,一来在紧要关头,舍弃一家,成功掩护其他两家。”
柳若白被夏平安的推测震惊了,但是,夏平安的推测,不无道理,更何况他手里还有这刀币。
夏平安道:“你不是想要知道这刀币从何而来吗?那是我父亲离开京都后,在疾马城隐居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杀手,是在那个杀手身上找到的。那时候,我父亲已经进入化气境一层六级,对方是二层四级的高手,若不是我师傅从旁协助,差点死掉。”
柳若白沉思。
当年夏云客从京城离开,带走他们三坊的十万两白银,之后被刺杀,这其中有何关联,更何况杀手身上带着刀币。
如果,这二者有关联,再看他们这次围剿北坊的事情,难怪…
柳若白将刀币放下,推给夏平安,道:“这只是你的推测。”
夏平安笑道:“抛开推测,我们谈一谈你的现状。首先,南坊在北玄国都城,那么你再厉害也不可能大过国法,甚至说,只要部、司、衙门想要找你的麻烦都很简单,这一点你避不开;其次,由四坊变三坊,你们和西坊的实力骤然变大,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眼红呢?不要说没有,散千金为何死,东坊为何会存在,不就说明早有人盯上你们了,而盯上你们的人会是谁?我和散千金这次的较量还不够让你看清楚吗?”
柳若白不说话。这是一个选择题,一面是神秘的刀币主人,一面是北玄国的贵胄,甚至可能是……
“你过来就为了给我剖析利害?”
夏平安摇头道:“我给你找了一个靠山,北玄国最大的靠山。”
柳若白笑了起来,道:“这话,你说的大了。”
夏平安笑道:“大吗?我不觉得。陈道言去牢狱看我你知道吗?”
柳若白点头,这是他后来知道的。
“陈邀风离京你知道吗?”
柳若白知道。
“事实上,我从没有找过陈家的人,甚至陈家人的都不待见我,但是陈道言来看我了,为何?”
能让一个侯爷屈尊去看夏平安,肯定不是那点亲情,而是…
柳若白的眼睛猛然睁大。
“我这个筹码能不能让你做这个决定。”
柳若白不说话。
“假若我推测无误的话,想想散千金的下场。”
柳若白身子一震。
夏平安拿过茶碗,给自己斟了一杯,慢慢品尝。
柳若白内心的天平终于倾斜,在未知的死亡和投靠北玄国国主之间,不自由的向后者倾斜。
“我如何信你?”
夏平安道:“你不需要信我,你需要信的是你自己。”
柳若白挣扎了一下,道:“如何做?”
夏平安道:“我要你南坊去年,或者前年的账册作为凭证,之后,我想有人给你安排一切,包括你的安危。”
柳若白笑了。
确实,若果他能搭上姬皇渊这条线,姬皇渊为了挖出他幕后之人,必定会保护好他。
不论怎么样说,他都是安全的。
“好,成交。”
夏平安抿了抿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