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黄昏的挽歌 > 第98章 异端审判会

第98章 异端审判会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去就是你们教会的事情了。”

    这是我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我的大脑始终处于极度的混沌状态,但我唯独对那个男人的声音和特有的烟草味记忆犹新。我不断地在内心告诫自己,誓死都不能忘却他的模样:尼古拉·海勒·马修斯——一部为政府卖命的任务机器。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吗?”

    一个声音钻进我的灵魂,周围的黑暗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褪去,露出一盏熟悉的烛灯。灯下,一位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正在阅读一本积满灰尘的旧书,他炯炯有神的姿态仿佛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石像。

    “你谒见本王,所为何事?”我故意模仿他的语气说。

    “这正是我想说的。”少年轻轻合上书本,借着烛光我依稀能够辨清他的五官,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什么风能把伟大的君王吹乐?”我用调侃地语气问。

    “我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你越是担心坏的一面会发生,往往就越有可能导致悲剧的结果。”对方答非所问的回答令我摸不着边际,但他却跟着自己跳跃式的逻辑开始滔滔不绝,“我本是个贤明的王,受万人敬仰。唉,错就错在不该去过分地窥探深渊。原来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从古至今有无数灵魂融合的失败案例,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这个规律?所罗门啊,所罗门,或许这就是你的命!”

    “王,曾经的你的确很伟大。然而,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当一切都将成为过去的时候你得到了什么?难道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感叹吗?”

    “我本以为自己拥有一切,现在经你提醒后才恍然大悟,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一阵微风拂面而过,吹散了变为黄沙的王,吹灭了一盏微弱的烛火。紧随其后的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和书本中描绘的画面截然不同,这片海不是蔚蓝天空的颜色,而是令人发指的鲜红。突然,身体的平衡完全丢失,整个人仿佛被抛出了地球轨道。我妄想展开四肢触摸到任何物体,但虚空和混沌以无限的姿态给予我一遍又一遍非肉体上的折磨。我唯一能够品尝到的感受,就只有持续性地坠落,被深海淹没般地坠落。

    “你会需要我的……”

    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在眼前一闪,我猛得惊醒,庆幸只是做了一场长梦。惊魂未定的我环视四周,正下方是一座神坛,接着是一口圣泉,座下是连绵不断的席位。向上望去,只见以金碧辉煌的圆顶为中心,一排排晶莹剔透的彩色玻璃沿墙壁整齐分布。墙壁上到处可见象征着均衡教派的天平图案,在与我平视的大殿高墙上甚至有一副神的壁画。画面中,神独自俯瞰着整个世界,在我看来那无疑是一位孤独的神。当我想要伸手触摸画像感受那份寂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脚都被麻绳牢牢地固定住了。我望向侧翼的彩色玻璃,本以为能透过镜面反射了解自身的处境。可是,最后知晓的就只有一只缠满枯藤的十字架。

    ——我被束缚在十字架上,就像圣经中描绘的那样。

    “你可不要误会。”一个神父打扮的人从殿外走来,他的手上捧有一本金边镶嵌的书籍,他翻开书本继续说道,“根据神的旨意,异教徒将被判处极刑,最后死于十字架上。”

    “你能读懂我的心思?”我试探性地问。

    “对于这间大座堂里的事物,我无所不知。”神父看出我内心还有疑惑,解答说,“过去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多如牛毛的宗教信仰,其中影响较大的有三个:基督教、yi斯兰教、佛教。相传500年前,第一代的教皇吸收了三大宗教的精华,统一了唯一信仰的真神,奉天平为教会标志,这就是现在的均衡正统教派。我手上这本正是本教圣典【均衡圣经】的临摹本。”

    “没必要对一名将死之人播撒福音的种子,马修·拉夫罗尔主教大人。”

    五只穿着诡异的“东西”从教堂正门缓缓飘至十字架前。之所以用东西而非人这个单词来形容,是因为它们从头到尾都用一块红边的白布覆盖,只露出手臂和眼睛,就连口鼻的位置都用简单的气孔代替。它们移动时看不见双脚,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阴森感。但能够肯定的一点是,神父对这五人的态度异常尊敬,甚至不亚于教皇。

    “我相信世界是公平的,即便是十恶不赦的人都能有机会被神宽恕……”

    “教会里不需要异端分子。审判就要开始,主教大人请离开。”

    神父的祷告被无情地打断,他最后只能用怜悯的眼神赐予我世间仅存的仁慈和宽容。他离开的步伐轻盈且沉重,重到我的心都在颤抖,轻到听不到一丝声音。当教堂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我仿佛与这个世界断开了所有的联系。除了死亡,我联想不到任何词语能够形容此刻的寂静。

    “我们是均衡正统教派旗下秘密组织,异端审判会(IHP)。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罪人,报上名来!”

    “有你们这样的人吗?不知道我的名字,就把人绑在这儿?”我妄想通过诡辩摆脱当前的处境,“你们抓错人了知道吗?快把刚才那个神父,还有北斗·幸都叫来,我们可以当面对峙啊!”

    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电流感直逼颅腔,顿时间我体内的每一颗细胞犹如炙烤般备受煎熬,时而又转为积雪和冰川的轮舞。忽冷忽热,忽寒忽炎,我感到自己的血管已经到达了爆裂的临界点。然而,当下一秒就能堕入地狱时,折磨就会停止片刻,然后再继续。循环往复地在鬼门关前徘徊,半只脚踏入冥界,而半只脚还留在人间。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罪人,报上名来!”

    经历过一遍,我已深知那种折磨的恐怖。它比电影里拷问犯人所用的铁烙子和拔指甲都要骇人数万倍。如果它被用作新的拷问手段,肯定不会存在撬不开嘴的俘虏。作为一名毫无意志力的游戏死宅,我选择如实招来:“阿尔伯特·黑麻。”

    “回答得很好。”

    呵,一群装模作样的家伙。遭遇了非人道的刑罚,我的身体与大脑几乎断开联系。刚才的那句回答非常细微,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是大脑产生的错觉。但是,站在十字架下方的它们却称赞我“回答得很好”?原来如此,这真是太可笑了。尽管不太愿意往这个方面去想,但这群畜生的所作所为使我总结出一个结论:流落到异端审判会的人早已被判了死刑。这也就意味着,对一个死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不得不叹服执法者浮夸的演技,它们竟能一人分饰多个角色,从不同角度独自把整部戏剧表演得绘声绘色。什么异端审判会?还询问罪人的名字?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走个形式。这是一场不论过程如何,结局都注定是死亡的游戏。

    “罪人阿尔伯特·黑麻,我方宣布你的罪行是——亵渎神明罪。”

    “依照条例,应判处死刑,即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