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连升几级是好事,省去了许多熬资历军功的年月,李略而今面对的问题是要建立威信控制部下,先坐稳旅帅的位置再说。点卯结束,李略离开校场,先去兵曹房取一头本部的骡子,好回去拿行军打仗的个人用品。他打算拿了东西当晚就赶到兵营驻地,过问本部的军械、马匹、粮食存储等状况。
第二天,李略在兵营驻地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看着自己的士兵们,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下天空,自己再也不是只要管好自己一人就可以了,这二百人的命运都握在自己手里了。低下头淡淡的说了句:“午休结束后,开始训练。”
就离开了。
留下的那二百人,愣愣的看着李略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各自离去。
午休时,当李略准备去洗衣服的时候,属下的新兵,争着来帮他洗,但他摇摇头,独自一人去洗了。新兵看着旁边一脸鼻青眼肿,正洗着衣服的其他部队新兵们,又看着李略洗衣服的背影,不由又呆住了。
下午,军队例行的训练,李略默默的带着二百人跑着步,李略手脚和身上都绑着沙袋,他没有要求士兵们也一样,但士兵都自动的绑上,他的部曲跟其他部曲不同,其他部曲都听到旅帅声嘶力竭的怒骂声和鞭打声。李略部只是默默的跟着李略跑着步,李略也没有去打骂那些掉队的新兵,但掉队的新兵休息一下后,马上就又奋力跟了上去。
李略部跑完步后又跟着李略练武,好不容易才解散吃饭了,这时不论老兵还是新兵都饿坏了,一进士兵伙房,有个老兵就发牢骚了:“有没搞错!这样搞下去还没上战场就死了!真是累坏……”可没说完就被眼前看到其他营队那些全身伤痕新兵们的残样吓住了,这才有些庆幸自己加入了李略麾下。
吃着饭时,一个眼尖的新兵低声叫道:“李旅帅!”那老兵笑道:“别傻啦,旅帅他在官长营房,那里跟我们的伙食可是.....”说着敲了敲饭盆。
“真的!你看!”见到新兵的样子,老兵边说边回过头去,“你肯定是看错人……”他闭上嘴巴了,因为李略确实在不远处吃饭。这时那两个原本想拍马屁帮李略洗衣服的新兵把午休的事说了出来。听到后,众人都默默的吃着饭。
吃完晚饭,李略决定回在城南的家看看,因为今日他的部曲不用去兴庆宫当值。毕竟是旅帅了,出来总得讲点面子,自己在军营可以低调,但是走到外面就是代表朝廷脸面,所以就带了几个不当值的军士。随行有五六个军士,都是李略任执戟长时第四火的老部下,正好也住在城南。这些人显然和李略更熟悉和亲近,按理可以就地把第四火变成自己的亲兵,有兵权、有忠于自己的亲随,要控制整旅军队就比较容易了;可惜第四火的执戟长现在是胡锋,刚从旅帅降到执戟长,暂时没办法动他。这局面在李略看来就比较不愉快了。
走到春明街,李略便招呼士卒们各自回家,他瞧见蒋潇的面摊,看了看面摊的位置,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略小哥,今夜不当值么?吃点甚?”蒋潇看见了李略。
“老规矩!多放胡椒。”
说话的这会,蒋潇已经把面做好,还往碗里多挟了一箸面片儿,点了些葱花、韭菜花,淋上几滴用茱萸制成的辣子油,又飞快地从蓝布围裙里摸出一个小葫芦,拔下塞子,弹了点胡椒面进去。胡椒面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比较希罕的东西,价钱也比较贵,在这坊间小吃摊上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得到的。
“你那么拼命干嘛?起早贪黑的,你这是要攒嫁妆么?我听刘媒婆说,你娘给你相了门亲事。”李略调笑着将面端过来的蒋潇。
“这茱萸做的辣子,可没巴蜀麻椒口味啊!还请多担待。”
李略知道这年代辣椒还没从美洲进入中国,吃辣靠的是茱萸和西南的麻椒。还有那嫁妆----唐朝时候风气使然,女方成亲陪嫁是很厚重的,贫家女难嫁,哪怕你生得再漂亮,除非嫁个一贫如洗的山野粗汉,否则嫁妆太薄,难免受夫家鄙薄,从而多生刁难。
李略端起那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片儿汤,吹了吹,慢慢吃了起来。吃面的人都是街坊邻居,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还会山南地北的胡侃一番,李略很少说,却很注意听,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别看这些百姓身份低微,可是他们之中有些人是在豪门家里做仆佣的,有的人是替官宦人家看家护院的,有的是自家有人在官宦豪门做帐房管事的,又或者娘子在豪门人家做厨娘,做接生婆子的,所以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从旁处听不到,从他们口中却能听到。
脚夫的阿牛“当当”地敲了两下饭碗,开始拉呱起来。
阿牛是个脚夫,大家叫他“赶脚儿”。而李略调侃他---在巴蜀这个叫“棒棒军”。只不过这个棒棒军不是用扁担过活,而是家里养了一头叫驴。每天牵了驴子到繁华热闹的地方或者城门口儿候着,有人雇佣他家的驴子,雇佣者就骑在驴上,或者用他的驴子载运货物、行李,他就步行跟在后面,所以市面上称为“赶脚儿”。
因为赶脚儿每天接触的客人形形色色,见多识广,所以每天阿牛总有些新段子讲给大家听,每天都是他头一个讲述昨儿一天听到的种种见闻:“咳!昨儿个,某赶脚的时候,听说了一件趣事……话说最近西边不太平....”
阿牛见大家都向他看来,便笑嘻嘻地道:“这事儿也就是前几天的事儿,发生在巴蜀和陇西....”他看了看李略,顿了顿道:“南蛮子勾结吐蕃叛唐,寇略西南;这吐蕃出兵袭扰俺们的陇西河湟......”
就在李略听得出神之际,一名军士跑了过来:“旅帅!你家出事了。”
李略随那军士离开面摊,刚进自家所在的巷子口,就听到“叮叮哐哐”砸东西的声音,方向是铁匠铺传来的。
果然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的打骂声和女人的哭声。
“老莫头休要伤人,等东家回来。”戚绣显然是被吓哭了。
待进一看却是那“花花二少”黄俊。
这事还得从水井那日说起,这黄俊引了一班儿闲汉,自见了戚绣,又被李略冲散了,心中好生着迷,怏怏不乐,回到府中纳闷。
过了三两日,众多闲汉都来伺候,见衙内心焦,没撩没乱,众人散了。数内有一个帮闲的,唤作安福,理会得黄俊意思,独自一个到府中伺候。
见黄俊在书房中闲坐,那安福走近前去道:“二少近日面色清减,心中少乐,必然有件不悦之事。”
黄俊道:“你如何晓得?”
安福道:“小子一猜便着。”
黄俊道:“你猜我心中甚事不乐。”
安福道:“二少是思想那木子李家的...这猜如何?”
黄俊笑道:“你猜得是!只没个道理得她。”
安福道:“有何难哉!二少怕李略是个好汉,不敢欺他,这个无伤。他现在兴庆宫帐下听使唤,大请大受,怎敢恶了黄郎将?轻则便刺配了他,重则害了他性命。小闲寻思有一计,使少爷能够得她。”
黄俊听罢便道:“自见了许多好小妇人,不知怎的只爱她,心中着迷,郁郁不乐。你有甚好计能够得她时,我自重重的赏你。”
安福道:“这几日禁军操练繁忙,那李略又不在铁匠铺做活,等他去点卯,小闲便去他家,对那戚姓小娘说道:‘你家主人,校场日烈一时重气,闷倒在军署,叫你快去看哩!’赚得她来到开门,妇人家皆是水性,见了二少这般风流人物,再着些甜话儿调和她,不由她不肯。倒时生米做成熟饭,李略奈何不得。小闲这一计如何?”
黄俊喝采道:“好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