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寿佛!小施主竟然与我禅门有缘,可喜可赞!”
一声佛号,在白袍少年头顶响起,瞬间白雾四散,露出一位光头圆脑的大胖僧人,月辉下一领锦襕袈裟光鲜,手执百颗菩提珠子,双手合掌,行礼道。
师宝起身,同样合掌行礼道:“大师父安好,在下花空有礼了。”
大胖僧人笑眯眯地看着师宝,问道:“小施主一定好奇,为何会来到本禅院?”
师宝点点头,答道:“莫非是大师父派人有意引之?”
“不错,小施主,这儿说话不便,请到净室用茶叙话。”大胖僧人虚虚一引,便自顾自走在前面。
师宝跟在后面,顺着小路走来,心中自忖道:“这院里也有禅阵,怪不得不闻一点声响。”
大胖僧人一面走,一面传音给师宝,讲了不少禅院的事。
原来这座占地有近千亩的禅院,可称鳌州城里的唯一,大名梵安禅院。这禅院建造至今,累世相传,有千年之久。这一代首席住持,法名空桑大禅师,一干僧众禅修,约有二百余位,个个精于禅法。
一路走去,月色下,四周梵宇僧楼,钟塔古刹,与那苍松翠柏,交相辉映,高低相间,师宝正在叹赏不绝,忽听一声梵唱,同行的大胖僧人已经来到一个精舍院儿,里面净室十数间,果然景致清幽,一尘不到。
“小施主,请入座!”
大胖僧人请师宝进入一间净室,端在蒲团上,奉上一杯玄茶之后,自己也在蒲团上入了座。
他这才开口说道:“小施主,今日老僧坐禅时心血来潮,离开禅院,到了天街宫附近,等待有缘人的出现,果然出现了小施主,老僧才现身相邀,引小施主到此。”
师宝奇之,问道:“大师父,常闻佛法高深者,有心血来潮,预知未来的神通,想不到在下今日得以见识,确实是一种缘,不知在大师父眼里,弟子与禅门有何缘分?”
大胖僧人笑道:“佛法之神通,高深无比,老僧修为尚浅,不敢妄称自己佛法高深,老僧只看出小施主身怀无上佛诀,还拥有《曼茶罗大手印》奇学。”
“大师父果然高人!”师宝拍手称赞,却再问道:“不知大师父为何不在深山古刹修行,却偏偏选择在这红尘凡世中行法?”
“小施主,我佛门原本应该住于深山,闭门讲说,修***,以求得道。如今广造如来法像,流布人间,表宣法相,无论讲经造像,还是忏摩受戒,原本无量庄严,令大众欢喜,但在尘世中,终日目见**艳妓,耳听弦索笙歌,鼻闻佳肴美酒,不免有恶比丘,不精佛事,反行淫恶,令菩提场充满杂秽,令佛门蒙尘。”大胖僧人正容答道。
“大师父,给如来造像,就能认识如来的真实本性吗?”师宝疑惑地问道。
“佛陀云,一切诸相都是虚妄不实的,何况人造的如来像?若能悟得诸相皆虚妄不实,就能证见如来了。”大胖僧人微微一笑。
“大师父,不见佛相,会不会让弟子失去对如来的真实信心?”师宝追问道。
“佛陀云,有众善根前缘,便在一念之间产生清净的信心。如果你的心念中执取于法相状,就会有自我的相状、他人的相状、众生的相状、寿命的相状。如果你的心念中执著于无相状,就会有自我的相状、他人的相状、众生的相状、寿命的相状。所以你既不应执著任何法相,也不应执著任何非法相。”大胖僧人的手捻动一大串念珠,细细答道。
“大师父,既然人造的佛相虚妄不实,弟子又如何理解人传的佛法?”师宝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小施主,如来所说的法义都不可以执取,也不能用语言诠释,它不是佛法,也不是非佛法。没有固定的法可以叫做无上正等正觉,没有固定的法是如来宣讲的,何况人传佛法?佛陀又云,佛法譬如渡河的船筏,过河后应该舍去,何况那些与佛法义理相违背的非法。小施主,所谓的佛法,其本性并非实有,故非佛法。”大胖僧人微笑如捻花状,端庄无比。
“大师父,您的意思,佛法也是空?”师宝有所领悟。
“正是。小施主,所谓如来,即是诸法的本义,一切诸法体性空寂。所以如来说一切诸法都是佛法,所说的一切法,都不是一切法,而是以一切假名的法。”大胖僧人点头道。
“大师父,假名?弟子明白了,如来不能依圆满庄严的色身来向众生证见,因为如来说的完美的色身形相,不是真实不变的色身形相,只是假名为色相而已。”师宝已经能够举一反三了。
“小施主,所有相皆是虚妄。世上的一切事,都如梦、如幻,如水面的气泡,如镜中的虚影,如清晨的露珠,日出即散,如雨夜的闪电,瞬息即逝。要成就无上智觉,就得破除一切执著,扫除一切法相。”大胖僧人禅唱如雷。
“大师父,您的意思,这世上一切都不值得执著?”师宝有些心惊肉跳。
“正是,小施主,世界上一切都不值得执著,你如果能做到于世界万物都无念无系,进入无住境界,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大胖僧人的禅唱声越发响亮,他的圆头上方,一轮佛光光芒四射,如梦似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时间,在师宝的识府中,一座金色佛陀影,佛光幢幢,四句偈言,禅唱之音,响彻天地。
“多谢大师父的指点!”师宝伏身在地,拜谢道。
师宝虽然佛性甚高,但心中有无数执著,如镜台蒙尘,时间长了就会执迷不悟于一事,如今大胖僧人传授他万物皆空的妙义,令他的慧根再次得到净化,这也是他与佛门有缘,得此佛义,清扫灵性镜台。
天亮了,禅院开始热闹起来,院内出现了香客,院内的一座座大香炉,烟气缭绕,各座大殿内拜佛的香客开始排起了队。
一位中年禅师踏进了禅院,他身披金色袈裟,内衬大红僧袍,先到大雄宝殿参了佛,然后在等候在外的一位中年修师指引下,向一侧的梵王殿走去。
此时,大胖僧人陪着师宝出现在梵王殿,他们没有走主院的甬道,仍然从侧院的小道走出去。一路上,大胖僧人指点禅院的景物,让师宝对禅院的全貌有个大致了解,突然他脸色一紧,有意无意缓下了脚步。
偏殿门前的一尊巨大古铜幢,让师宝眼睛一亮,情不自禁驻足观看,只见那古铜幢的钵身高达三丈,雕刻精美,**、海螺、宝伞、胜利幢、宝瓶、黄金鱼、莲花、吉祥网八宝栩栩如生,但不见刻着佛号或经咒。
由于梵王殿很少有人来,长期得不到香客的供奉,这尊古铜幢明显缺少佛性,光泽晦暗,呈暗绿色。
大胖僧人见师宝如此关注,不禁笑道:“此无字经幢立于本院千年,一直置放于此梵王殿门口,极少有人供奉它,锈蚀如此,甚为可惜,如果小施主与它有缘,按本院规定,倒可以认主供奉。”
师宝奇道:“如此珍贵的佛器,何以随意让人认主供奉?”
“小施主,你看殿内的诸佛菩萨,所持的刀、剑、轮宝、莲花等器具,或者所结的手印,都是象征着诸佛菩萨的誓愿。佛器也好,法器也罢,它们存在,都有很深奥的生命和价值。此幢也有它存在的本誓,现在它孤独在此,不能被人供奉,无法体现了它的三摩耶,失去平等、本誓、除障、惊觉四义,所以本院历代有此规定,只是始终没有遇逢有缘人。”大胖僧人解释道。
师宝想了想,对大胖僧人行了一礼,点头道:“那弟子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