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昭内心是一万个不愿意在这事上协助将军,却又哪敢抗命略一点头表示会意后,他“呛啷”一声宝刀出鞘。
只听“噗”
屋中温暖却不知由何处刮来凛冽寒风,顷刻间从陈公公耳际扫过,那刮得叫一个干脆利落,老太监眼都没来得及眨就不知那风又刮去哪儿了。
风只起一瞬,左半边脸颊的麻木感却一出现就没停,并且逐渐扩大加深,成了隐痛。
不光是痛,陈公公还觉得从脸到脖子都湿乎乎的,莫非风里还夹着雨滴他大张开嘴喷着粗气,伸手在脖子上一摸,顿时“哇”一声惨叫,惊得是灵魂出窍,连趴着都没力气了。
原来,黄昭一刀下去,齐根削下了老太监的左耳。刀法之准确精湛,那半边脸怎么看都象从没长过耳朵似的。
“哼哼”苏烈笑得更冷了,走回太监身边,这回是蹲下来看着他,那表情如同逗弄一只翻肚快死的甲虫。
“陈公公,你日理万机的,宫墙之内除去圣上,最忙的就是你了,所以让我放心的法子,岂敢劳你操心思考哪怕不算三万民工,本将军手下也有足足五万披肝沥胆的忠勇之士,他们自会替代我干该干的事情。”苏烈冷森地说。
这时的他哪还有儒士之风又哪还象光明磊落,能指挥千军万马杀得敌人片甲不留的大英雄他全然成了地狱来客,警告活在世上的贪婪蛀虫小心一点,再稍有行差踏错,定送那蛀虫入十八层地狱,煎炸煮炒任他自选 : :
“苏苏将军盖世神威谁敢不服老老奴领教了呜呜呜”
老太监嚎得叫一个凄厉,直传去百丈之外,但凡闻者皆鸡皮疙瘩掉一地,无不露出万分嫌恶的表情。
黄昭一刀下去,就再也不愿收回那滴血的凶刃,只要他稍转一下手腕,太监的脑袋就能象左耳似的齐根断去,仿佛脖子上啥都没长过。但他总算能稍保持冷静,没干出违背军令的蠢事,只是两只手都死死抓住刀柄,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
苏烈警告完陈公公,很快就恢复正常容颜,站起来轻轻拨开那把嗜血长刀,帮黄昭送回了刀鞘。
“将军,我”
“黄将军,你先出去吧,等陈公公和他的人走了以后再进来。”苏烈和缓地下令。
“不,苏将军,末将死都做不到,恳请您,先杀了我”黄昭单膝跪下,泣不成声。
苏烈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杀你,你以为我不敢吗”
陈公公半死不活,正喘着气命没打翻酒,但呆若木鸡不知该干嘛的小太监扶他起来,听了这话,顿时又停住了,目露邪恶地望着那二人,真愚蠢地认为苏烈要杀黄昭。
苏烈的功夫远在黄昭之上,这是肯定的,可哪怕区区一个黄昭,刀法已如此纯熟,削人耳朵能等耳朵掉下来后再淌血,这样的人如果能跟苏烈一起死,从此免除祸患,岂不幸哉快哉
苏烈能感受到从陈公公身上传来的邪气,他当然也不可能真杀黄昭,一时气极说出此话,心中很是后悔。
但箭已搭在弦上,此刻如何令事情有回转余地全看黄昭是否机灵了。苏烈恼得目赤心焦,恨不得反跪下来求黄昭,却只是巍然而立,气势惊人。
黄昭耿直,脑子也不灵活,这次却算是开窍。他是否怕死,这问题还用问吗为尽忠职守,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保苏将军平安渡过此劫难,就算要将他万刃分尸也不会有半字怨言。
可是,将军似乎已铁了心要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回全体长城守卫军的平安
而他黄昭若随将军去了,今日之事就再无见证者,明日这位罪大恶极的陈公公能否兑现承诺,真劝皇帝放过长城上下将士的性命,就可想而知了。
黄昭不是想不想活,而是必须要活下去。
“末将,谨遵将军命令,在营外恭候”
黄昭哽咽地回答,垂头不再看任何人,手按刀柄大步走出房间,“砰”一下重重带上了房门。
黄昭走了,苏烈大松一口气,顿觉此生心愿已了,无论对这世界有多留恋,走得也无憾了。
他冷冷地将目光扫向陈公公,又看向给毒酒烧成焦黑一片的木地板,说道:“御赐美酒,满满一壶,就算洒了也还能再斟满一小杯吧苏某非好酒之人,为尽军职更是极少开怀畅饮,今日就为了效忠陛下而破一次例,尝尝宫中佳酿的滋味吧”
“诶,好好好,如此甚好,苏将军深明大义,体量老奴的为难之处,真让老奴感动将军放心,只要老奴这狗命能多保一天,长城守卫军就绝不会有任何闪失,将军呀,您就放心上路吧”
以为苏烈会再说点什么,对方却沉吟不语,仿佛全然不闻他发出的噪音,陈公公尴尬地用公鸭嗓咳两声,便吩咐小太监拾起酒壶与酒杯,为苏将军斟酒。
一壶酒洒了大半,剩余的确实能再装满小酒杯。此酒剧毒,别说一杯,哪怕一口也能要人性命,苏烈接过酒杯,却连眉头都没皱一皱,就一饮而尽
“我这是,在哪儿昂藏七尺之躯,怎轻成了一片鸿毛人说死有轻如鸿毛与重于泰山,想我戎马一生,不惜为天下苍生洒尽最后一滴血,死后却遭如此待遇,心中还真有不服”
苏烈悲哀地想着,任自己在无尽的虚空中沉浮。他四肢摊开,未打算找任何依靠,认为假如上天要他下地狱,就这样飘去地狱也行。更新最快 电脑端::
然而生时从未抱怨命运不公的人,这一刻多少产生出悲愤之心,有了怨言。他认为自己哪怕未在世上建功立业,也不该被打入地狱,如果他入了地狱,那些横行于朝堂的佞臣呢那位借传圣旨灌他毒酒的公鸭嗓太监呢甚至还有安坐龙椅的那位
“苏烈”
“谁谁在唤我”
悠远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如日暮时山顶金钟清鸣,虽不算动听,却雄浑有力,犹如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