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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遗言中的信号

    从蟒盾山回草原的路,是那样长,盾山奇怪为啥来时就没这种路长到走不完的疲惫感。

    那个时候,小木偶人一路上又唱又跳,见着长相有趣的花草就奔过去瞧看,还总是追着蚱蜢和蜻蜓嬉戏,累了就爬到盾山肩头休息,睡着时说着好笑的梦话。然而只要他睁开眼,盾山就能听见他小溪流水般动听的笑声。

    可是回程,怎就这么安静呢其实路边风景与来时无异,风吹树林时树叶依然会摇得沙沙作响,鸟雀也从没停止啁啾,盾山却总觉得世界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消了音,万物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哎”

    他叹息一声,声音之轻,如怕惊醒肩头已死去的木偶人。

    展目远眺,长城的影廓是那样雄壮,那才是匍匐于王者大陆上的巨龙,龙脊铿锵,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承载着历史与希望。鲁班大师是长城的建造者,他盾山就是长城的守卫者,那一时刻,他说出了一句在王者大陆上流传千古的名言:长城在,故乡就在

    再长的路,也总有走完的时候,盾山离开蟒盾山后就从没停歇过,只是不停地走,无论白天或黑夜。他不能停下脚步,否则就会被悲哀吞噬,他会疯狂地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一无所有,只有粗鄙的命能拿来还给鲁班大师,以向大师谢罪。

    是长城,长城无处不在的灵魂阻止了他走上极端,那灵魂轻哼着唯有心灵能听见的歌,鼓励他战胜悲痛,为了长城,也为了生活在长城以东的新新人类。

    长城外,低级魔种的势力正在崛起,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突破坚固的城墙关隘,作为远行者前往另一边的绿洲享受丰衣足食的生活。

    以嘉峪关为例,城墙以西的地貌与以东的地貌如同两个世界,西部荒凉干燥,每年大半时间都处于干旱中,靠游牧为生的魔种们无论穿越多少座沙丘,见到的都是干涸的盐碱地,以及无边无际的黄沙。

    而东部地区,四季分明物种繁多,春种秋收的规律日子保证逐渐增加的人口从不用为衣食发愁。

    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世界,凭什么西边的魔种活得还不如东边的臭虫是因为他们好吃懒做不努力吗不,他们有着与人类不相上下的奋斗精神,完全一致的美好向往,唯一的区别,是大自然对他们缺少偏爱,他们的智慧,也不及人类的发展水平。

    盾山知道魔种的苦,也同情他们,可他坚信,贫困生活不是魔种屠杀人类的理由,如果是老天作怪,魔种们应该去祈求老天为他们改善处境,改变命运,而不能靠残杀与圈地来得到幸福。被鲜血浸透的土地,被白骨堆叠的山岗,将永生永世被阴戾之气笼罩,再也不可能给予任何物种幸福。

    沿着长城走啊走,盾山终于走过荒地、走过树林、走过山岭,回到了那处被青草妆点得如漂亮的青绿色画布的草原。

    沉重的脚步越来越慢,盾山渴望回家,快到家门口时却非常害怕,他怕见到熟悉的木屋,怕听到熟悉的小河流水声,更怕见到鲁班七号走时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玩具。篱笆栅栏上挂着他穿成一串的竹蜻蜓,院子里挂辣椒干和玉米棒子的草棚下,摆着厚厚一摞好笑的面具

    推门走进小院,盾山受伤的左腿仿佛瞬间就伤势加重了,软软地抖动两下,他就瘫倒在地,只是一只钢臂死死护住鲁班七号,又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的好弟弟”

    盾山嚎啕痛哭,从眼见木偶人咽气,到打败烛九阴后返回,再到现在,他终于把淤堵在心里的悲哀通通哭出来了。钢甲武士没有眼泪,他不需要眼泪,他只需要发泄。

    就这样,一直哭到月上中天,盾山止住了悲声。

    他坐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哪儿也不想去,数月没吃东西也没胃口。他轻轻拍打鲁班七号,过去小家伙经常玩装死的游戏,等他凑过去看就猛然睁眼,他明明知道也假装给吓了一跳,这样才能逗那孩子开心。

    这一次,鲁班七号怎么拍都没反应了,装死的游戏怎么玩着玩着,就象是真的了嗨,这游戏也太不吉利了,今后不许他再玩

    盾山脑子里想得乱七八糟,几近崩溃。

    他动一动早已僵硬的身躯,想起鲁班七号临终时的遗言,说要自己为他造一艘船,然后送他顺河水飘流而去。

    “不,弟弟,你别离开我我一定会找到救活你的办法,鲁班大师传授了我那样多的技艺,尽管我笨,老是学不会,也一定会记起至少一个法子救你的”

    盾山抽泣着哀求,鲁班七号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反应。

    猛然间,他记起鲁班七号说过一句话,他说:“等和烛九阴的战斗结束,不管我是死是活,都带我回草原,然后做条船把我放进去,让我顺着水飘走。说不定沿途能遇到救我之人,让我复活呢那我们就,还有重逢的一天。”

    “重逢的一天重逢的一天”

    这段话,给予盾山无限力量,飞快地将他从颓废中拉扯出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

    鲁班七号在弥留之际说出那样的话,可那不是一个出世不久的孩子应该说的呀不用问,一定是鲁班大师在暗示建造小船,送走鲁班七号,一定是大师的主意,说不定女娲娘娘也给出了建议呢

    盾山狠狠一巴掌拍上脑袋,险些把脑袋拍得凹进去一块。但他全然不在意,只是咒骂自己为何如此迟钝,一个人在路上走几个月,也只顾抱怨和伤心,就始终没参透遗言里隐藏的信号

    他抱着那具木头尸体奔向鲁班七号住的房间,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高大的身躯险些顶垮门框。

    房间里有点乱。

    鲁班七号是在睡梦中给他抱着上路的,所以小床上被褥没整理好,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还给扔到了地上。

    房间正中的小木桌上,摊着鲁班七号练习书写的笔墨与纸张,纸张上画着难以辨认的鸟和乌龟,还有小河树林,那是小家伙眼中最初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