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先生相助。”
姬考对着中年人拱手一礼,他哪里还猜不出,楼船不显于人前,都是对方的手段啊。
否则的话,祭方军士渡河之后,自己部下这些士卒,恐怕都难以保全。
中年人笑了笑,指了指大河之上:“先看着,稍后借你头上冠冕,以镇洪患。”
姬考一愣,这冠冕竟有此威能吗?他连忙回道:“先生请用便是。”
大河之上,姜隐一剑将洪水阻了一下,然后姜兰手中的麻绳飞出,直接飞向了祭方的那位老巫祝。
老巫祝见到麻绳飞来,毫不在意,骨杖一拨,想要将麻绳拨开。
然而,麻绳并没有被拨开,其中一头,往他身前窜去。
这个时候,老巫祝才有些慌了,连忙踏水而起,往远去遁去。
可是麻绳如影随形,始终不能被他摆开,须臾功夫,这绳索往他身上一卷,便将他缚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老巫祝,或者说老巫祝体内的鬼神之灵,这个时候便想着要离去了。他闭眼运使神通,想要将自己这一缕神魂,回归原身之上。
很快,他又重新睁开了双眼,一切神通力量,都已经无法使用出来了。
“这是上古十二条绳之中的哪一条?”
既然无法使出神通,老巫祝也不再慌乱了,目光冷淡,向姜兰问道。
一般的绳索,即便是法器,也不可能将他这一缕神魂缚住。他能够想到的,唯有人族上古的那十二条绳索。
上古之时,文字不生,圣王以结绳记事。仓颉造字之前,便有十二条著名的绳索,分别是十二位氏族之主制成。虽然都是麻绳炼制,但是对他们他们而言,却都是大杀器。
这麻绳,不仅可以捆肉身,还能缚神魂,甚至将神魂泯灭。
姜兰目光,同样清冷:“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便告诉你,这是哪一条绳索?”
老巫祝冷冷说道:“我告诉你了,你又能将我这神魂放了不成。”
姜兰摇摇头:“不可能,你要发洪患,这是当初禹王所定的大罪。”
“哼,姒文命一介凡人,敢给我辈定罪,所以落得那般下场。你如今以绳索缚我,总有一天,会步姒文命的后尘的。”
姜兰笑了,眉目光彩照人:“能够和禹王一样,斩杀无数神灵妖魔,即便是死了,我也甘心啊。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告诉我你是谁了?”
老巫祝淡淡说道:“我没这么傻,如今只是一缕神魂罢了,要是说出来,说不定就会被你们找上门来。”
“那你去死吧。”
姜兰也不多说了,一运神通,麻绳顿时收紧,勒得老巫祝的身体都变形了。
与之一起变形的,是难以目见的那一缕神魂。
“人族的女子,你不要以为,将我这一缕神魂毁了,这滔天洪水,便会散去。这大河北岸之人,将要与我一起陪葬。”
听到老巫祝这样说,姜兰的目光微变,看了一眼岸边的军士,都已经在将领的带领之下,开始往远处撤去了。
但是,人又怎么能跑过洪水呢?
一时之间,姜兰犹豫了。
“哈哈,将我放了,我可以考虑挥退洪水。”
老巫祝的声音,再不像刚刚那么冷漠,有了一丝疯狂。
“将他杀了,洪患有我对付。”
一个声音传到姜兰的耳中,然后,一艘楼船缓缓驶出,飘荡在高出两岸数尺的河水之上。
姬考站在船头,头上破旧的冠冕,发出萦萦清光。
这清光在黎明之前的黑夜之中,显得极为耀眼。
这顶冠冕,姜兰以及见过很多次了,应该是她自从见到姬考的时候,他就带着这顶冠冕的。
她竟从来没想过,这竟然也是一件法器,还是一件威能如此大的法器。
姜兰能够感觉到,这顶冠冕,正接引着一股浩大的天地之力。上接天经,下引地纬,理所当然,压在这堆起来的河水之上。
楼船一现,河水便像是凝固了一般,无法在往北岸一动一丝。而后,便自然而然向着下游流淌而去。
“这,是黄帝天师冠之中的一顶?”
老巫祝接引的那鬼神之灵,顿时神色一惊。当初轩辕黄帝之时,人道初兴,炼制了几尊天师冠,奉给贡献最大的几位。
天师之冠,以人道之力炼成,接引天经地纬为用,镇压一切。
就是不知,这尊天师冠,是其中哪一位留下来的?
上古十二条绳中的一条,几尊天师冠之中的一顶,再加上一个深浅不知的炼气高人,老巫祝体内这位神灵,忽然觉得,这一次真是来错了。
“尊神好眼力。”
在姬考旁边,有一位中年人对着大巫祝点了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你是何方高人?”
大巫祝脸色一变,他自然不会认为,这天师冠是姬考这位刚刚炼气之人所运使的。
“高人谈不上,和禹王一样,只是小小人族。不对,我可没资格与禹王相提并论。”
中年人的语气很平和,但是看着眼前的大巫祝,如看死人。
随后,他向姜兰点了点头。
姜兰会意,绳索用力一绞,那老巫祝便痛叫一声,直接被勒死,身体都变形了。
而在他身体之内的灵魂,自然也随之一起泯灭。
“痛煞我也。”
就在这一刻,在大河下游,一条支流汇入之地,一个莫名的虚空之中,一声怒吼传出。
这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唯一可惜的,是他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眶幽深,斑驳可憎,已经显然已经瞎掉了。
这青年大喊着,而后冷冷说道:“灭我神魂,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随后,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方黄色大印,在眼前轻轻一摇。
虚空之中,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河流现出,正是大河流向。
这青年独目望去,看到了风陵渡所在,由南向东的那个折点。
“就是这里吧。”
独目青年忍着剧痛,往这个折点上面一点。
风陵渡口,本被楼船压下去,由数丈变为丈许的河水,忽然之间,又开始翻腾起来,巨浪滔天而起,让姬考他们所在的楼船左右晃动,似乎要被打翻了一样。
“哼,还真想见识天师冠的真正威力啊。”
中年人忽然起身,将姬考头上的冠冕,戴在了自己顶上,然后仰天说道:“岐伯大人,借名一用。”
他话一说完,天地之间,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传到了昆仑山之中。
在昆仑山里,那位正在和人探讨药性的老者,忽然转头东看,轻声咦了一句。
“怎么了,岐伯?”
旁边那位头戴盖天冠,身著朱紫袍的老者笑道:“怎么了,岐伯?”
“没什么,似乎我留在岐山之上的那个冠冕,有人要借用其中的力量。”
“哦,你那冠冕已经被徒子徒孙戴上了吗?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个医家后辈?”
岐伯摇了摇头:“不清楚,既然戴了,那就戴吧。我更好奇,是哪一位道友,自己不愿出手,要借我那冠冕之力。”
“可!”
一个字像是从万里之外传来,又像是在天师冠上发出,人尽皆闻。
然后,楼船之上的中年男子,对着西方说了一声:“谢了。”
说完之后,便随手一掌拍出,一个巨大掌印,拍在大河上面。
嘭!
一掌拍出,天地之力仿佛汇聚在一起,将翻腾不已的河水,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而后,一道天地之力,沿着大河直下,像是一根长箭,射入了那个古怪虚空,射在了独目青年,那只独目之上。
“啊!”
青年又是一阵痛叫,这一次的叫声,比上一次更加凄惨。
而且,射在独目上的这一道天地之箭,让他想起了千年之前,那根射瞎自己眼睛的一箭。
“我要让你们都死。”
独目青年,一边驱逐伤势,一边咬牙切齿说道。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脚下,忽然裂开了一个极为微笑的裂缝,一道难以目见的白光,趁着他疗伤之际,沿着天地之箭射出的虚空缝隙而出。
“呵,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还借我那冠冕的力量,现在的后辈,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昆仑山上的岐伯,感应到天师冠的所在,也感应到了那使用者难以言喻的实力。
“可能是不愿表露吧,由着他去。话说回来,我这冠冕,是不是也让他到人间去走走。”
旁边的老者,取下自己顶上的盖天冠,看向东方。
“我看可以,听说老师你有后辈,正在东夷,与那群死而不僵的家伙争斗,如今我们不便出手,便将东西借出去也好。”
“那便听你的。”
老者将盖天冠往天外一扔,然后便不理会了,继续与岐伯讨论药性。
······
大浪平息,楼船重新靠岸。
军士散去,姜兰与姜隐两人,便也登上了楼船,向那位中年男子道谢。
“姜姓吕氏,姜姓申氏,你们诸姜一脉,是原来越兴旺了啊。”
将天师冠重新给姬考戴上,中年男子听到姜兰与姜隐自报家门,忍不住叹道。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忽然,姬考想到,自己还没问这中年男子如何称呼,连忙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