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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认子

    张释清打跑了前来问话的官吏,邺城的反应颇为平静,直到天黑也没有再派人来,倒是徐础预料中的客人,于是夜二更过后,果然来了。

    徐础当时已经睡下,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昌言之在外面小声道:“打扰公子,来了一位客人,我想你会见他,所以直接带来了。”

    徐础翻身坐起,披衣、穿鞋、点灯,亲自去开门。

    昌言之带着一人闪身进来。

    那人披着斗篷,一进屋就要跪下磕头,徐础急忙扶住,拽到桌前,借着灯光,认出来客是自己的旧部孟应伯。

    孟应伯是孟僧伦的弟弟,在哥哥自杀之后,曾短暂地担任吴国七族的首领,却因个性粗莽,很快交出位置,他不怎么在意,甘心做一名小头目,与吴国将士一同追随金圣女前往秦州。

    “小孟将军”徐础有些意外。

    “吴王,总算见到你了。”孟应伯十分激动,又要下跪。

    徐础不让他跪,搀他坐下。

    昌言之道:“提醒你好几次,公子早就不用吴王这个称呼。”

    “是,可我总得叫一声,要不然心里不踏实。”

    徐础也坐下,笑道:“称一声徐公子,足见旧情,万不可再用吴王二字。”

    “徐公子亲口说出来,我才认。”孟应伯道。

    昌言之摇摇头,也坐下,他很关心七族子弟的状况,因此要留下来听几句。

    “小孟将军什么时候到邺城的”

    “别提了,七天前就已到达邺城,一直为田匠所诳,住在一间小黑屋里,天天见不到阳光,昨天才被放出来,有人给我指路,让我晚上来见徐公子。别的事情先不说,田匠人呢,让他出来见我。”

    昌言之一见到孟应伯就带过来,还没仔细交谈,听到他的话不免一惊,“你还不知道吗田匠被抓起来啦。”

    “活该,被谁抓起来了”

    “贺荣部的一位蛮王。”

    “蛮王怎么在邺城抓人”孟应伯不那么兴灾乐祸了。

    “说来话长。肯定是田匠交待手下,他一被捉,就将你放出来,单凭这一点,你得感谢他。”

    “哼哼。”

    “先说你跑来干嘛七族子弟还在秦州西京失陷了吗有我认识的人遇难吗对不起,公子,我有点着急。”

    “这些也正是我想问的。”徐础道。

    “是,我正要说起田匠没事吧他虽然关我七天,但是每餐都是好酒好肉,还算客气。我是奉金圣女之命来见公子,如今西京形势危急,朝不保夕,请公子赶快想个主意,或者亲自去一趟,有公子在,大家必然士气高涨,必能再破官兵之围。”

    “金圣女派你来的”徐础问道。

    “对啊,我既然认金圣女为主,当然是奉她的命令行事。”

    “可有信件”

    “这个没有,从西京到邺城路途遥远,到处都是官兵,万一被查出金圣女的亲笔信,我就没机会见到公子了。废话我也不多说,在邺城耽误七天,我快要急死了,也不知西京那边现在形势如何。公子可有办法解西京之围若是没有,就随我上路,亲去一趟吧。公子可不能见死不救,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公子不关心我们这些吴人的生死,也该去帮帮金圣女吧。”

    昌言之皱眉道:“小孟,你说话还是这么颠三倒四,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逼着公子上路,还说什么见死不救,公子救过吴人多少次了,你不记得”

    “当然记得,我就是着急嘛。”孟应伯一脸急切地看着徐础。

    “别急,就算要去西京,现在也不是时候。”

    孟应伯听出一线希望,不由得大喜,“是是,总得准备一下,但是路上官兵太多,白天走不得,只能夜间行路明天晚上怎么样”

    “小孟将军还是太急。”徐础笑道,“我先问你几件事,也好心里有数。”

    “对对,公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问吧。”

    “西京现有多少兵力多少百姓”

    “呃具体数目不清楚,公子也知道,降世军的兵将来来去去,向来不稳定,但是比东都时要多些,因为官兵打得太狠、追得太紧,许多人都跑来投奔。至于百姓,降世军的家眷几乎跟兵卒一样多,可能更多一些。”

    “西京原有的百姓呢”

    “那可没剩多少,西京几乎就是一座空城,金圣女派曹神洗进城谈判,兵不血刃就夺下全城。”

    “嗯,西京可有新军加入”

    说到新军,孟应伯笑了,“公子不问,我也得说说这件事。新军首领众多,地位最高的有三位,其中一位叫雄难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向金圣女求亲”

    “我已听说此事。”徐础打断道。

    “哦。”孟应伯有点失望,“后来的事情呢”

    徐础摇摇头。

    孟应伯又来了兴致,“来回谈了几次,金圣女说要见到本人才能做出决定嫁与不嫁”

    “金圣女说出这样的话”昌言之拍案而起。

    “坐下,听我说完啊。那时候还没到西京,官兵也没那么多,雄难敌选的地方,双方各带三十人前去会面,我正好被选中,亲眼见到当时的场景。”孟应伯自己先笑了,而且笑个没完,好一会才止住,咳了两声,继续道:“雄难敌很满意,金圣女却不满意,提出比武,她若输了,就同意嫁给他,若是赢了,哈哈”

    昌言之道:“怪不得田匠要关你七天,就这样也没让你冷静下来。”

    “抱歉,我一想起就觉得好笑。金圣女说,她若是赢了,雄难敌要认她做干娘。”

    昌言之一愣,噗嗤一声也笑出来。

    徐础边笑边摇头,既觉得不可能,又觉得像是金圣女会做出的事。

    昌言之笑道:“不必问,金圣女肯定赢了,多了一个义子。”

    “那是当然,咱们都见识过金圣女的本事,雄难敌没见过,以为传言都有夸大之处,所以欣然同意。两人比的是马上功夫,巧的是都用长槊,第一个回会谁也没刺中谁,雄难敌的脸就有点挂不住了,第二个回合,金圣女没出招,虚晃而过,雄难敌用力过头,差点从马上栽下去,第三个回合金圣女在两马交错时,长槊斜刺,挑落雄难敌的头盔。哈哈,可惜你不在现场,没见到雄难敌有多狼狈,他先是不认输,接着又说自己的马有问题,然后将手下人臭骂一顿,说他们助威声不够响亮。然后然后就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他突然转身下跪,向金圣女叫声干娘,起身上马就跑,他带来的三十人来不及跟上,留在原地,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哈哈。”

    孟应伯说得开心,徐础与昌言之听着也觉好笑。

    “照这么说来,这个雄难敌也没多厉害嘛。”昌言之道。

    “可不能这么说,这叫强中更有强中手。雄难敌跑掉之后,再不提求亲之事,可是连杀数十名新军头目,而且用的都是长槊,说明他的本事不低,只是金圣女技高一筹。”

    “这就怪了,雄难敌败给金圣女,怎么杀自己人呢”

    “也不算自己人,新军头目多得很,互不统属。雄难敌比武输了之后,总觉得自己受到嘲笑,他这个人不讲道理,也不去打听明白,听到传言就带兵去攻打,非要以长槊将对方捅死才算。”

    “雄难敌树敌太多,被其他头目杀死了,对不对”昌言之猜道。

    孟应伯摇头,“你可说错了,后来官兵入秦,雄难敌连战连败,嘲笑他的新军头目没有减少,反而更多,就连他自己的部属,也常拿这件事开玩笑。雄难敌一生气,干脆带人投奔金圣女,天天叫干娘,比对自己亲娘还孝顺。”

    昌言之呆了半晌,“雄难敌是位真英雄,看来他派刺客是在比武之前。”

    “什么刺客”

    昌言之将戴破虎行刺之事大致讲述一遍,孟应伯惊怒交加,“想不到戴破虎会做出这种事不过没事了,雄难敌再不敢派刺客来,等公子到了秦州,他还得叫义父呢。”

    徐础苦笑道:“我可不敢认这样的义子。照你说来,降世军实力大增,而据我所知,各州官兵彼此猜疑,只有冀州军全力围城,降世军应不至于朝不保夕吧。”

    孟应伯微微一愣,马上道:“不是兵多兵少的问题,而是粮草,官兵供应充足,降世军却是吃一天少一天,兵将虽多,反是累赘。还有一个大问题,金圣女虽然收服了雄难敌,军中反对她的人只增不减。”

    “这是为何”

    “没办法,谁让金圣女是个女人呢,降世军返秦之后,过得一直不顺,虽然夺下西京,空有四面城墙,缺衣少粮,许多人都说,兵者纯阳,不能让女人当统帅,阴气太盛,难有前途。不少人想推幼王登位,可他还是个婴儿。更多的人则怀念公子,怀念公子的神机妙算与英勇无畏,只要你一去,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徐础嗯了一声,寻思片刻,开口道:“王颠将军怎么说”

    “王颠没他什么事,我是奉金圣女之命”

    “王颠乃七族首领,你来邺城他一句交待也没有”

    “啊就是叮嘱我完成任务”

    “小孟将军,你若不肯说实话,这就走吧,不必在我这里浪费口舌。”

    徐础语气严厉,孟应伯仍当他是吴王,心中害怕,急忙道:“我说实话,都是王颠,我就说瞒不过公子,他非让不是金圣女派我来的,是七族共同决议。但我刚才说的事情没有半句虚言,金圣女的确内外交困,城外是官兵,城内是不满的头目,这已经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了,现在的状况只会更危急。如今只有我们吴人和一些投降的官兵真正忠于金圣女,旧降世军和雄难敌都不可信”

    徐础正待开口,屋外突然传来老仆慌张的声音,“官府又派人来啦,这回小郡主可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