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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乱出主意

    冯菊娘搬到了城里,仍将思过谷当成“家”,说回来就回来,从来不会提前通报,守谷的官兵无论怎么更换,都认得这位赫赫有名的冯夫人,从不阻拦。

    她回来通常没什么大事,与熟人聊几句,展示自己的新裙子,说些城里的趣事,让丫环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虽然从来不住,房间必须保留,房门平时都要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很少见徐础,总对昌言之等人说:“小郡主总说公子无趣,一点错没有,在他身边待得久了,人人都会变得无趣,瞧瞧你们就知道了。”

    这天上午,冯菊娘又乘车回来,车还没停稳,她就跳出来,不理任何人,直奔徐础的房间。

    昌言之在她身后大声提醒:“公子去担水了”

    冯菊娘也不回头,改变方向去往后山。

    徐础一直觉得自己不算文弱书生,读书的同时也不忘强身健体,甚至特意学过几套刀法,真干起活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弱,一开始他以为是静坐得太久了,可是多日过后,他仍然没办法将两桶水一气挑回谷中,只好承认自己真的不行。

    看上去干瘦的老仆,都能慢悠悠地挑水来回,一口气不歇。

    徐础停下休息,呼吸草木的芬芳,颇为自得,然后就看到冯菊娘匆匆走来。

    “公子这么愿意干苦活儿,随我进城吧,好多人家需要公子这样的仆人。”冯菊娘道。

    “若能将谷中香气一同带走,我愿意去。”徐础笑道。

    “嘿,我开玩笑,公子也开玩笑。说正经的,公子以后可不要给别人乱出主意了。”

    “嗯”

    “公子是不是建议许多冀州兵将多带一匹马”

    “只有一个人来求指点,不是许多。”

    “那就是他嘴不严,总之冀州将士都在买马,已经上路了,在途中也要四处寻马,弄得各地马价飞涨。”

    徐础讶然,“我只对一个人说了一句话而已。”

    “公子知道传言有多怕了吧,冀州军出征不过七天,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朝廷不得不急购一批马,平价卖给士兵,否则的话,许多人找种种借口不肯上路。”

    “还有这种事”徐础笑了。

    “公子还能笑得出来你知道光是买马就要花掉多少银钱你知道为了重新鼓起士气,邺城费了多少心事而且还没完,等到淮、洛、并三州的将士也听信传言,那才是一场灾难哪有那么多马匹供应啊”

    “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像是邺城派来的官吏。”

    “我的确是受命而来。”

    “要治我的罪”

    “公子别开玩笑了。是大郡主派我来的。”

    冯菊娘不认得那么多郡主,在她嘴里,小郡主是济北王的女儿,大郡主是湘东王的女儿,倒是简单易记。

    “告诫我今后不要乱出主意”

    “这是我的话,大郡主她”冯菊娘微微皱眉,“请公子给邺城出主意。我猜她的意思是公子不要给别人乱出主意,有想法就告诉她。”

    徐础大笑,“她需要多备一匹马这样的主意”

    “对大郡主怎么能随口应付呢当然得是正经的主意,能够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冯菊娘望向远方,好像能看到千里之外似的。

    “我对千里之外一无所知,所谓的决胜才是真的乱出主意。”

    冯菊娘摇摇头,“公子是个聪明人,怎会不明白眼下的形势”

    “天下广大,群雄”

    “我说的不是天下,是邺城、是公子身边。”

    徐础挑起两桶水,“咱们边走边说。”

    冯菊娘跟在后面,走出一段路才说:“公子从前是吴王这件事,大家可都没忘,你在东都击败冀州军这件事,邺城人记得更牢。”

    “去年的事情,大家当然不会忘。”

    “在城里,公子的敌人不少,只是忌惮两王的权势,不敢来谷里寻仇。”

    “嗯,我能想象得到。”

    “在谷里的时候,我以为问题不大,进城之后才发现形势有多凶险,敌人数不胜数,如今又多一个寇道孤。唉,怨我,寇道孤其实是被我惹恼,但也不知为什么,恨我之外,他好像更恨公子。”

    “他以为你受我指使我的确给你出过主意,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喜欢乱出主意。”

    “对自己人这叫同舟共济,对外人才叫乱出主意。总之解释不清,寇道孤对公子恨入骨髓,表面上装作淡然,可是据我观察,他最爱结交那些痛恨公子的人,肯定是在暗布网罗。寇道孤如今也会交朋结交了,公子想不到吧他现在最好的朋友是谁,公子更想不到。”

    “既然想不到,我就不乱猜了。”

    “无趣,小郡主说得没错,公子就是无趣。楼矶,是公子的哥哥还是弟弟,他现在与冠道孤倒是亲如兄弟。”

    徐础的确没想到,停下脚步,扭身看了冯菊娘一眼,又迈步继续走,“是弟弟。”

    “是吗看他的模样,好像比公子还要老些。”

    “我排行十七,他排行二十三,其实出生只差几个月。”

    冯菊娘吃惊地说:“大将军是要生出一支全姓楼的军队吗”

    “哈哈,楼家子孙众多,具体数目连大将军也不知道,只算男丁的话,有近两百了吧。”

    冯菊娘更加吃惊,“公子改姓真是明智之举怎么说到这里了我的意思是楼矶对公子的憎恨不亚于寇道孤,他好像好像十分嫉妒公子。”

    冯菊娘走在后面,能看到的只是背影,即便如此,她也仔细观察并揣摩,希望能看出徐础的真实想法。

    “嫉妒我什么”

    “嫉妒公子与大郡主之间的友情,他好像以为,就是因为公子,他与大郡主才迟迟不能成亲。”

    “兰夫人与大将军先后亡故,楼家大厦已倾,他却以为我是他不能成亲的阻碍”

    “寇道孤心存邪念,自己不反思,却认为公子与我是他的仇人,道理是一样咦,不太一样,公子是说大郡主嫌弃楼矶如今门不当户不对吗”

    徐础放下担子,“欢颜郡主说不上嫌弃,只是她太重要,她的婚事必须对邺城大有助益才行。”

    徐础提起木桶往缸里倒水,冯菊娘想了一会,“公子说的不太对啊,大郡主若是觉得楼矶失势,无甚大用,为什么经常召见他呢若非如此,冠道孤也不会与他结交。”

    徐础提起另一只木桶,“经常召见”

    “对啊,几乎每天都见。”

    “见他一个人”

    冯菊娘笑道:“公子是不是也有点不开玩笑,单独召见倒是没有,至少孙雅鹿孙先生总在,还有其他一些人,大郡主身边的幕僚可不少。”

    “你也是其中一位”

    冯菊娘又笑了,“我还是重要的一位呢,同样身为女子,这是我的优势。”她接着又叹了口气,“但我暂时不能旁听大郡主议事,只能助她处理一些杂务。我知道自己的弱势在哪,我得学些兵法,能在大事上出主意,才能进入议事的圈子。”

    徐础放下桶,出了一身透汗,他觉得不够,出屋又走向柴堆。

    “公子不休息一下吗”

    “每日挑水一担、劈柴二十根,这是我的任务,必须完成,只许多,不许少。”

    “嘿,跟我一样,我每天描字五页,也是雷打不动偶尔会动一下,比如今天,来见公子,怕是没时间描字了。”

    徐础拿起斧头,略觉有些沉重,于是又放下,坐到木墩上,抬头向冯菊娘道:“不要学兵法。”

    “大郡主最看重懂兵法的人。”

    “但她不缺。”

    “我的确也不太喜欢研读兵法,公子觉得我该专学什么”

    “描字。”

    “啊”

    “从今以后,少描诗词歌赋,借几分文书,每日描写。”

    冯菊娘恍然大悟,“没错,我是女子,便是精通兵法又能怎样总不能学金圣女带兵打仗。大郡主事必躬亲,经常被文书所困,夜半不得入睡,我若能在这件事替她分忧,不失为大功一件。多谢公子出的好主意。”

    “不算乱出主意”

    “早说了,对自己人不算,而且我不会泄露,保证守口如瓶。”冯菊娘很高兴,觉得此行不虚,“但是公子对外人千万不要再乱说话,别给寇道孤和楼矶害你的借口。”

    “努力吧,看我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

    “唉,估计公子是管不住。对大郡主,公子有话要说吗”

    徐础摇摇头。

    “这一战天下骚动,公子就没有一点想法”

    “再等等。”徐础笑道。

    冯菊娘摇摇头,“我得走了,我带来一些美食,公子也尝尝。挑水、劈柴终归修不出什么,公子适可而止吧。”

    徐础点点头。

    冯菊娘转身要走,徐础突然道:“宁王。”

    “宁王怎么了公子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冯菊娘又转回身,疑惑地问。

    “楼矶不是逃回来的,他是奉宁王之命,来给欢颜郡主传话。”

    “宁王奔往江东,与邺城中间隔着一整个淮州呢,而且他一个自封为王的叛贼,对大郡主能有何求难道他不可能,比起楼矶,宁王更加门不当户不对。”

    徐础却不想解释得更细,笑道:“再等等,这场大战比我预料得还要精彩。”

    “公子没能参与其中,不觉得遗憾吗”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徐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