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内侧的广袤草原中,一条粗长的黑线,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草原深处窜动着。莫里甘和基诺一先一后地跨坐在巨蟒恩雅的后背上,在猎猎风声中,看着两侧的景物浮光掠影般疾速后退,心里却不由得越来越紧张。
虽然两人借由恩雅的描述,大致了解到西莉亚的实力强度,也早已准备好了此次计划的最终底牌。但是,等到真的接近这位声名赫赫的龙女巫时,莫里甘的心中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那种感觉,就好像两人所计划的一切,都在这名绝顶强者的掌控之中。
“或许,这就是来自绝顶强者的无形压力吧?!”莫里甘如此安慰着自己。至于基诺,想的则简单得多。和其他骑士所遵循的最终信条一致,在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这名叛出圣骑士团的黑衣战士,心中只剩下了一个以不变应万变的计划:“如果必要的话,献出自己的生命!”从某种意义上讲,比起那些沐浴在赞美与崇拜之下的骑士老爷们,这位堕入黑暗的黑衣战士身上,具有着更加纯粹的骑士精神!
由于知道莫里甘身上有伤,恩雅的爬行速度,比第一次来时翻了数倍,因而以往需要半天多才能走完的路程,不过一小时多,就到达了终点。在掠过一片略显突兀的溪畔树林时,恩雅那粗长的身体极为灵活地盘转起来,借此机会掉了个头,安安稳稳地从靠近河岸的一侧进入树林,停在一座精美雅致的木屋跟前。
莫里甘此时则已经“入了戏”。她紧紧抓住恩雅的双角,在巨蟒停下的瞬间,借势从她的头顶跃起,在空中翻转身躯之后,略有些不稳地落在地上。
然后,她抬起头来,双眼直直打量着木屋前方那个红发红裙,生着妖异而魅惑的黄金双瞳的女人;那个在莫里甘本人看来容色倾城的女人。
曲线自然而优美的脸部轮廓,使人灵魂感到震颤的丰润红唇,以及那对如三月晚霞般柔美,又如冬日炉火般温热的金色双眸,莫里甘从未想到,西莉亚的五官,竟是如此的精致而动人,以至于一贯以美色魅惑他人的自己,都生出些许的迷醉之感。
莫里甘口中不由地轻叹一声,双眼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那绝美的五官中移开,转向扎成一束,至于右侧胸口的那头鲜艳如火的长发上,这才稍稍清醒过来。就在她奇怪自己精神状态的异常时,西莉亚张开口,轻声呼唤着她:
“茜茜,快过来!来妈妈这里!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西莉亚的这一句普通呼唤,听在莫里甘耳中,却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魔力。
莫里甘心中冷笑:“乖女儿,你喊谁去好好看看你?你又要到谁哪里?”,但其脸上所带的面具,却画着一张单纯乐观的少女面庞。她装作一副激动万分,却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矛盾表情,口中轻声呢喃着“妈妈”一词,一点点地迈开脚步,越来越快地走向张开双臂,微笑着凝视自己的西莉亚。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同样变得湿润而晶莹起来。
而另一边,西莉亚实力高绝,有恃无恐,因而更加享受这个她梦寐以求的过程。有那么一个短短的瞬间,她深深凝视着那与卡尔一模一样的蓝灰色双瞳,心中彻底软化下来,幻想着眼前的少女就是茜茜本人。好在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借着与莫里甘“深情相拥”并激动落泪的空档,提醒自己该做和不该做的事。
但无论西莉亚如何动摇,她的表情与动作,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她将对于莫里甘两人的憎恨与反感,巧妙叠放在雕刻有对于茜茜真挚感情的精致面具之下,借由两种真实存在却有截然相反的情感,继续着这场在她掌控之中的表演。
两个怀有着不同目的女人紧紧相拥,又在情绪平复之后再度分开。西莉亚轻抚着“茜茜”那头与她如出一辙的红色秀发,深情道:“十四年了!从我将你交给你父亲的那天起,妈妈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样子!妈妈心里好高兴,真的好高兴!”说着说着,竟带上了些许哭腔。
“茜茜”的情绪则更加炽烈而奔放,在母亲那满怀深情的细语中,红发少女那灵动透亮的美丽双眸,再也蕴不下任何存在,两行温热的眼泪,断断续续地从中流出,顺着少女微红的脸颊,滑落到她那正在剧烈跳动着的胸口。待到西莉亚话音刚落,“茜茜”就懦糯地呜咽道:“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的!他们都说,妈妈是邪恶的巨龙化身!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因为这样,他们就要将我也杀死!可我却知道,那些人都是不怀好意的骗子!他们都在说谎!我的妈妈,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温柔的人!一定是的!呜呜......”
西莉亚心中一颤,心中不禁想到:“这女人虽然心恶,但说的这几句话却不假!我的茜茜被识破身份之后,心中肯定也曾这样想过。”一念至此,她便忍不住地将怀中“少女”代入真正的女儿身上,发自内心道:“我的好女儿!就算别人再怎么诋毁妈妈,只要你还相信妈妈,你还爱着妈妈,妈妈就都不在乎!”顿了顿,西莉亚小心翼翼地问道:“茜茜!你从小妈妈就离你而去,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四年!你跟妈妈说,你有没有...有没有责怪过妈妈?”
“茜茜”听到这话,脸上的热泪越来越多,有些委屈地撅起嘴唇,轻轻点了点头,但很快就接着说道:“但我知道的,我都听安布罗先生说过的!妈妈有着自己的苦衷!这件事怪不得妈妈,也怪不得爸爸!要怪,就只能怪命运弄人!”
西莉亚听到这句话,真恨不得将其说出口的就是茜茜本身,激动之下,她一把将“茜茜揽到怀里”,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基诺看着西莉亚那绝无作伪的激动神情,想起与自己分别的亲人,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忍。头一次的,他开始反思起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
“基诺!基诺!”
沉思中的黑衣战士听到带有一丝怒意的呼唤,回过神来,却见“茜茜”一手拉着西莉亚,一手插在腰间,气鼓鼓地看着他:
“别发呆了!快点跟我们进来!妈妈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呢!”说着,少女转过头:“妈妈,这就是我的伙伴,高级战士基诺!这一路西来的伙伴里,只剩下这一位陪我走到现在了!”
之后的话,基诺根本没有再听进去。因为刚刚莫里甘在呼唤自己时,双脚脚尖微微朝里并拢,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这意味着他要做好准备,配合莫里甘的动手。
“终于...要开始了么!!”基诺默默想着,强自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跟在两人身后走进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