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出任礼部主客司郎中的消息传出,无数人在骂杨崇,靠着一首歌做官,百分之百的佞臣;也有无数的人羡慕,自己怎么就做不出这种迂回的事来,但不管怎么说,杨崇数月后复出,对礼部主客司是莫大的压力。因为礼部尚书杨玄感,负责礼部的纳言杨文思,和杨崇都属于弘农杨氏。
主客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只是这次为了西域大会,抢了太常寺的生意;太常寺主要负责朝廷礼乐,只不过朝廷礼乐庄重正规,并不适合于娱乐之用。一般情况下,太常寺都会吸纳一些俗乐以供朝廷娱乐之用,即使高颎这样的牛人担任太常卿也不例外,但是现在就有例外的,因为太常卿郑善果。
郑善果是荥阳郑氏的嫡子,九岁袭封开封县公,文帝开皇初年,进封武德郡公;十四岁,官拜沂州刺史,又转鲁郡太守。有着如此出身,郑善果对自己要求很严,公家的补助一概不接受,全都用来修理衙门房舍和分送同事或下属,在朝廷甚得好评;所以对于俗乐,郑善果一律不许出现在太常寺。
郑善果和樊子盖一样,又是隋炀帝杨广树立的官员典型,杨广拿他没办法,只好便宜了礼部,临时设置多处乐坊,训练长安和各地调来的乐女。杨崇教歌的地点就是礼部在大业坊的宜春乐坊,一座三千多平方的宅子,厅榭精美,花木繁茂,楠木为柱的大厅,到处是精美的雕刻图案,有山水,有龙,有麒麟。
出来迎接杨崇的足有七八十个年轻的姑娘,虽然排成长队,看上去很有礼仪,但是一个个脸上那种含笑不笑的笑容,让周围的几个礼部的负责人暗暗皱眉,礼部很少有杨崇这么年轻的官员,今天可别出什么乱子。为首是两名女官,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风姿绰约,宛若仙女,叫独狐虹;一个身体丰满,雍容大度,笑容灿烂,譬如朝霞,叫元袭人。
隋文帝时,女官置六尚、六司、六典,递相统摄,以掌后宫掖廷事务;隋炀帝加以改制,使与外廷尚书省相类似,设六尚局管二十四司。服饰上看不出等级,杨崇行礼后也不多话,直接把卡莎和顿伊丝介绍给两人,然后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大厅,和三个礼部的吏员去办公房喝茶。
杨崇没想到元袭人大大方方地跟了过来,几个吏员都没有表示异议,杨崇只好请元袭人一起坐下;元袭人明白杨崇的心思,接过婢女上的茶说“杨大人和崔家是生意上的伙伴,现在来了礼部,给我们弄点好茶应该没问题吧”
三个吏员都笑了起来,杨崇爽快地说“我车上就有茶叶,等会下班的时候,在座的一人带点回去。”
一个叫刘耀的吏员机灵,晓得杨崇误会了,急忙提醒说“杨大人,独狐姑娘和元姑娘都不是宫里的人,她们只是因西域大会,被礼部请来帮忙的,独狐姑娘是赵国公独狐篡的妹妹,元姑娘是元寿大人的孙女。”
宫里的人是隋炀帝杨广的人,当避而远之;礼部请来的人,就是做事的同事,更何况是独狐篡和元寿的家人,一个是生意上的伙伴,一个是朝中重臣。杨崇感激地朝刘耀笑笑,改口说“是我没考虑周全,以后大家多多提醒。”
众人都笑了起来,元袭人浅笑着说“我们这里的歌女舞伎都是出自宜春、梨园二坊,还有从民间调来的乐户,宫里的人只有教习公孙蕙兰,她负责教剑舞,等会杨大人有空的话,可以去观摩一下,顺便给点意见。”
另外两名吏员房夷吾和陈夔也纷纷点头,说公孙蕙兰的剑舞不错,杨崇不由得想起传说中盛唐的第一舞人公孙大娘。公孙大娘善舞剑器,据说在民间献艺,观者如山,当世无人能比,创作的剑器舞风靡一时,草圣张旭为之作画,诗圣杜甫慷慨悲凉,就连画圣吴道子也从公孙大娘舞剑中,体会用笔之道。
在座的杨崇官职最高,他一走神,刘耀等人都不好说话,幸好杨崇立即回过神来说“楼房缠绸缎太费钱了,还是准备五千个孔明灯,用带颜色的布做的好看一点,如果是白布,不妨请人做上画。现在大会地点未定,只能准备这些可以搬移的东西。”
陈夔负责织物,点头道“就象丰乐楼开业那样,我来安排。”
房夷吾问道“裴公建议不夜城,这灯火是个麻烦的事情,户部认为所费太大,到现在还未批准;但是圣天子一旦采纳裴公建议,怕来不及制作蜡烛。”
杨崇张口答道“延安郡高奴县产石脂水,这种水黑如油漆,浮在水面上,做燃灯亮度很高,我设计了一种灯具,下一半是水,上面是石脂水,每组两个灯具,轮流点就可以。我明天把灯具的图纸带来,你行文申请,石脂水就请户部安排延安郡采集,户部也能省一笔费用。”
房夷吾做了十年吏员,自然晓得采集天然之物,怎么也比工坊制作便宜简单,立即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刘耀脸色微变,硬着头皮说“裴公建议树上裹丝绸,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们是给我下马威啊。”刘耀三人都有些尴尬,杨崇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只是主客司郎中,不是礼部侍郎。刘耀,这件事你先做个预算,看在长安或张掖,到底需要花费多少丝绸,费用总价大概在多少,三天后然后我们去找尚书大人商量。”
刘耀急忙答应下来,也顾不上三天够不够;杨崇都抬出杨文思的招牌,再不识相,就不是和风细雨了。元袭人在心里点了个赞,杨崇确实象祖父元寿说的那样,是个能做事的官员,进退有序;一个婢女跑来说,公孙蕙兰马上要舞剑了,希望杨大人过去给指点一下。杨崇刚想说我不懂,猛看见元袭人在边上坐着,立即反应过来,公孙蕙兰生气了,喊的是自己,实际上是叫元袭人过去。
杨崇拍拍手,站起来说“一起过去,我还从未看过剑舞,今天正好见识见识。”
杨崇走在最前面,脚刚迈进大厅,肃杀的音乐声就响了起来;杨崇抬头一看,歌女舞伎分站在两边,大厅中央,一个身穿霓裳的女人已经拔剑起舞。系着红丝带的长剑越舞越快,霓裳掩映下,剑光闪动间,舞剑人变成了片辉煌,丝带化为千万条,再也看不出是红色,被各种反光照耀得五颜六色。
剑如惊虹,带舞彩霞,杨崇有一种眼睛都张不开的感觉,根本分辨不出公孙蕙兰在哪里,只觉得幻影无数;杨崇不知道在隋炀帝的面前,公孙蕙兰是不是敢如此武舞,但杨崇明白,这已经不单单是观赏的武技,那种剑招隐含的威力,在姜菲舞动长鞭给自己看的时候,同样可以感受到。
公孙蕙兰确实舞得太漂亮,将剑招、霓裳、丝带的变幻发挥到了极致,似乎永远变化不到尽头,让人无法凭空臆测。杨崇越往后面看,越是有杜甫那种忍不住的感觉,终于按捺不住,叫道“好。今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杨崇没有丧失理智,只是有一种高歌一曲的激昂,所以不仅改了杜甫诗中的第一个字,也及时地掐断了后面的句子。饶是如此,元袭人和房夷吾等人都面露惊愕之色,这八句气势雄浑,浏漓顿挫,字字隐隐有声;大厅中央,丝带顿时一滞,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收住,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见,公孙蕙兰漂亮脸蛋上那激动的表情。
只有伴奏的音乐来不及停住,还在继续的演奏。公孙蕙兰清醒过来,立即落荒而逃,元袭人酸酸地说道“难得杨大人作诗一首,她也不说声谢谢。”
杨崇连忙让刘耀去车上拿了五斤茶叶来分,全是五贯一斤的好茶,独狐虹笑嘻嘻地收了茶叶谢道“多谢杨哥,其实我的剑舞得不比公孙蕙兰差。”
众人大笑,杨崇连连摆手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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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