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宇文恺还没有回来,杨崇和宇文儒童打了声招呼,就回到自己在客房的房间里,关好门,拿出那本希腊文的手抄书阅读起来。有了宇文恺给的墨家书籍,杨崇又向诸葛全借了一本诸葛家收藏的墨门典籍,在这些资料帮助下,杨崇把手抄书读了几遍,现在已经把其中的大部分内容看懂了,确定这本书就是随巢子写的。
随巢子在书中说,自己其实是被抓到居鲁士城的,被押到一个铁厂干活,是希腊人暴动的时候,三人才逃了出来。书中有几页是铁厂的一位师傅写的配方,临死前交给了随巢子,随巢子因为看不懂其中内容,各国都没有铁厂供他们实验,所以只能原文誊抄。随巢子用希腊文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墨子的大弟子禽滑厘知道这些,随巢子和告子认为禽滑厘有为诸侯出力、背叛墨子思想的嫌疑。
杨崇对墨家的斗争没兴趣,杨崇只是惊喜地发现,那几页所谓的配方,其中就是炼钢、制作青铜的流程和工艺;最让杨崇赞叹的还是最后一页,和前面毫不关联,说随巢子和告子见了一面后,决定将某些东西交给学生鹿石子,并且以一个龟形的玉佩做信物,玉佩上刻着一只木马。
杨崇想象不出木马的样子,更不相信经过千年的时间,这些东西还在,还有人为着一个承诺而世代相传。杨崇觉得自己终于把一部小说看完了,当然,那几页的配方还是有用的,当杨崇自己哪天能拥有一个铁坊的时候,就可以炼出质量更好的产品。杨崇合上手抄书,小心翼翼地塞进房间的木箱里。
杨崇出来打水的时候,正遇到宇文恺回来,宇文恺告诉杨崇,隋炀帝杨广下旨了,过完年就回长安,杨崇和诸葛全也在回长安的官员名单里,不过杨崇在工部,诸葛全在兵部,挂了一个从八品旅骑尉的散官虚衔。宇文恺看看杨崇手中的铜盆,称赞道“这点我不如你,穿衣服、做杂事从来不要别人侍候,都是自己来,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本来就是墨家的子弟。”
宇文温从后面冒出来说“就是,现在弄得我经常被娘亲拿去比较,一有事就说,你杨崇师叔不是自己能做吗,你怎么非要人帮忙”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杨崇晃晃手中的铜盆,朝厨房走去。
天空开始淡淡地飘起雪来,落在屋顶上、地面上,井台边,很快铺了一层白绒绒的地毯;快过年了,老天也要给些兆头。杨崇竟然有些发呆,任凭雪花在身上簇拥,这是到隋朝来的第一个新年,每逢佳节倍思亲,杨崇不禁想起现代社会里的那些亲人朋友,回忆起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有那些漂亮的女网友。
杨崇轻轻哼起“记得那年冬天,这里没下雪,看着你失望的眼,我也难过好几天。你要我答应你,说好在明年,要我不能变,守住诺言。那棵树,已经慢慢开始掉叶,你的心也随着枫叶飘远,我还是,来到这里等待诺言,我想终有一天你会从我背后出现。啊今年下起雪啦,白茫茫的雪花,告诉她我在想她;啊白茫茫的雪花,一朵一朵的落下,覆盖我脸上的泪光。
你走的这段时间,我没什么变,只是笑容少了点,都是寂寞在身边。你织一半的毛线,像未完成的缘,慢慢脱了线,成了茧。这故事,还来不及写到永远,这个重要的人已经走的好远,我还是,来到这里等待救援;我是多么多么希望,还能再见你一面。”
杨崇一遍又一遍的哼着,也不知道自己哼了多久,铜盆落在地上的哐啷声惊醒了他,猛想起自己还在隋朝;杨崇回过头去一望,身后站了一排人,宇文恺、宇文温父子俩也在,最前面两个婢女的眼都是红红的,还能看到泪珠。杨崇抱歉地笑笑道“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没想到惊动了大家。”
杨崇的笑不比哭好看多少,宇文恺上前一步,揽住杨崇道“师弟,我明白,我明白。”
除了宇文温,剩下的人都很识相地一哄而散;但是从这一天开始,宇文家的人都知道杨崇是个重感情的人,都在猜测杨崇从岭南到中原,甚至远赴西域,就是在找一个人,一个让他难以割舍的人。杨崇偶尔听到零星半点,连苦笑都笑不出来,虽在人间,早已是隔世;杨崇在那天晚上已经想通了,老天既然这么安排,无论是在隋朝,还是在现代,都是自己该走的路。
隋朝过年也很热闹,宇文恺家掸扬尘、洗被褥、备年货、贴春联、贴年画、贴剪纸、贴福字,除夕晚上还有宫廷守岁,太常寺卿安排傩舞,据说有男有女,杨崇级别太低,根本没机会参与。杨崇郁闷之余,亮了一手手艺,自己去厨房切了一盘生羊肉,然后让一个婢女把宇文恺烧茶汤的风炉和铜锅搬来,铜锅里烧上半锅水,等水一沸腾,就把切得和纸一样薄的羊肉片放进去,烫熟了,沾着准备好的茱萸酱吃。
宇文儒童和宇文温尝了连声说好,宇文温让厨子照样切了一盘羊肉,又找了个风炉和铜锅,分了一半茱萸酱,送进了内宅。回来后,宇文温说“小师叔,母亲说了,你要是还有什么吃的手段,尽管施展出来。”
三人大笑,杨崇遗憾地说道“可惜你们都不吃猪肉,要不然倒是能让你们见识一番。”宇文儒童和宇文温都是摇头,在隋朝,猪肉纯粹是苦哈哈们吃的,贵族富温自然也不例外,不识这种后世的美味。
当新年初升的太阳照耀千家万户的时候,家家门上的桃符都换成了新的,和后世一样,穿新衣服,走亲访友。最让杨崇长见识的就是隋朝人放的爆竹,那是真正的爆竹,把一节节竹子放在火中烧,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爆裂声,惹得大人小孩东奔西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