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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异己】29:暗谋起,劝无用

    平明的洮州城街头,清冷异常。

    菜市街边上,围拢了数量不多的早起百姓。

    官府张贴了一副榜文,有那能识文断字的百姓帮着众人朗朗的读着,内容正是关于国丈郭焱刑期的。

    一旁百姓不由得品头论足。

    “你说这郭国丈可是咱洮州的救命之人啊”

    “是啊,老天不开眼,若是没有他苦苦支撑,估计我们早在大军赶到之前被屠城了”

    “让开让开说你们俩呢,哪只狗眼看到囚犯救城了”

    几名官军耀武扬威的将尝试将这些为郭焱说话的百姓驱散,看着那些人愤愤不平的模样,也闭了嘴,几个官军得意的站在了边上。

    榜文前的人群中,一个斜眼高瘦的男子站在那里,一身短衣,看上去便像是个匪类。

    这场面自己一年之前见过,只不过不是在长安,而是在建康。

    “这几个家伙还挺嚣张,听王爷的随从说,不是应该军纪严明的吗”那人说完,身边的人淡笑着陪话,“恩公有所不知,这并非建康王麾下,而是”

    “管他什么王呢,看样子榜文上之人也是喊冤”

    “或许吧,我们还是尽快赶路,王爷估计在那等着呢”

    二人说罢便要离开,却不想交谈话语早被那几位军爷听到。

    “那厮,你给老爷站住”

    “嗯”高瘦的男子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故作一副没有听清的样子,淡笑着问,“你们是在说我”

    “说你怎么了,谁让你在这街道上胡乱叫唤,还提死囚喊冤,爷爷我看你是活腻了吧”说这话时,那只不安分的巴掌已然招呼上来。

    高瘦男子没动,就那么一直看着,眼见着巴掌就要打在高瘦男子面上,那军士却猛地面色一沉,随即惨叫着向后退去,手也不住的掩着腋窝。

    再看时,高瘦男子身边一个锦衣素服的俊美青年手中正攥着一柄长剑。

    “嘿,你大爷的,敢袭击军爷,哥几个,拿下”

    “要命的就别上来否则”俊美青年冷声道,“即便逃过了在下的剑,王爷那里,也多半没命出来”

    一听这话,那几个官军不由得怔住,被打的兄台赶忙惊慌下问“你,你说的是哪位王爷”

    “邺王可以,建康王亦是”

    军士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他们可能不认识,不过看那麟首冠便知不是寻常人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伊谨麾下五虎之一的黄甄。

    而在他身边之人,正是回到长安之前,伊谨命朱离等人寻找的救命之人邱玖。

    说来好笑,有了后续黄姑洛甄遣人送去的酬金,再寻得时,这厮已经在江州老家置办好了宅邸,自己摇身一变当起了财主,黄甄此次前往找寻,那叫个不情愿,好在后来自报了伊谨身份地位,这才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

    一年的光景,曾经那个以寻得柳侍郎家闺女手帕为乐,大鱼大肉为梦想的穷贼终于涅槃成功,就在柳承彦身死的第二天,便悄然将柳家人接到了自己府上,也顺利娶到了那位千金小姐。

    “卜官,可占好了刑期”

    宇文豫的言语颇为冷漠,身边的小官不由得心中一惊,赶忙颔首道“回禀王爷,已经占好”

    “别废话,何日”

    “九月尽,甲子日,午时三刻,阳气最极”

    卜官从容的说完,宇文豫厮了一下牙“还有三十余天”

    “嗯,恕卑职言多,此番罪臣,实属冤狱,若不选个极阳的时辰,恐怕不但会要了小人的性命,还会殃及王爷福祚”

    “好吧,既然如此,那便有劳了”

    卜官躬身退下,宇文豫沉吟着,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身边元慎捧着茶盏而来,宇文豫见状赶忙接过“你的身上的伤未愈,这些事情叫下人做便是”

    “不碍事,谢过主公”元慎放下了茶盘,侍立在了宇文豫身边,道“主公,听早起张贴榜文军士说,建康王那里好像是来了两个生面孔,不知意欲何为”

    “这件事伊谨和本王说过,是两个身在建康的旧部,陆钦此番受了重伤,到现在还生命垂危,又被送去了沅州,他身边没了护卫之人,想来也是多有不便”

    元慎不禁颔首,疑惑的道“主公,你说他的武功,真的没了吗”

    宇文豫一怔,良久,沉吟道“这个本王也是捉摸不透,只不过,被锁了琵琶骨之人,若非得神医圣手,根本无法恢复先前功力,更何况,那个姓秦得不过是个罢黜太医而已”

    元慎没有说话,邺王转既吩咐道“近日派些机灵得亲随回趟长安,想来郭焱问斩得消息还没有传回去,我们便赶在这之前做好准备,如果薛棋母子稍有异动,本王好另作安排”

    “诺”

    建康王住所,黄甄和邱玖到了。

    仆一见面,伊谨便对着这个虽然出身不正,却救了自己性命得恩人深深作了一揖。

    “恩公请受本王一拜”

    邱玖吓了一跳,好在最近混迹于山野名流乡绅土豪之间,也算是懂了不少礼数,再加上夫人柳家千金得调教,是以一见到金玉之身得王爷下拜,赶忙止住,随即跪地拜服道,“王爷折煞小人了,当日之事只是举手之劳,后时也受了王驾厚礼相馈,何来恩公,即便真有,小人也要感谢王爷才对”

    对于这位仁兄得高论,黄甄很满意,伊谨不由得失笑,虽然未曾谋面,不过当时恍惚之间也听过这人的言谈,没想到时隔年逾,此人竟然也这般识礼数了。

    见了礼,双方相对坐下,邱玖抱拳问道“不知王爷此番唤小人过来,所为何事”

    “这个不急,只不过此番需要邱兄多呆些时日,等到时候一到,还要仰仗兄台帮伊某些许小忙,酬金方面,夜明珠五对,银票万两,黄金五十斤,黄骠马一乘,美人两位如何”

    邱玖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惊死过去,这一连串的奖赏虽然暂时触不可及,自己也没有尽数听得清楚,可单单那夜明珠和黄金就够他目下所有家当了

    “那个,王爷,美人就不要了,小人已经得偿所愿,娶了柳侍郎家千金”

    黄甄一听这话,没好气儿的道“呦呦呦,事儿还没办成呢,就开始挑这挑那啦怎么跟秦炔一个德行”

    “切,老黄,你挖苦我一路了哈,小人别的长处没有,论武功不及你万分,可是这悬梁走顶之事,您可连孙子辈都排不上”

    黄甄吹胡子瞪眼“你”

    “我什么”

    眼见着二人逗起嘴来,伊谨不由得失笑,挥手阻止“好啦,先别逗趣了,本王已经备好了酒宴,准备给二位接风呢”

    郭焱的刑期定了,昨夜里,伊谨特别派人飞鸽传书,将此时飞向了长安。

    信中内容除了向薛棋通禀此事之外,还特别交代了一定要与蒋孟邱衍和李孺庭商议。

    夤夜,长安宫中,三位大人被叫到了中宫门下。

    其实蒋孟一直对薛棋有着梦魇般的印象,可是听闻是伊谨有事相告,还是硬着头皮赶了过去。

    众人到位,薛棋掩面便哭,这可惊坏了三位老臣。

    “娘娘,您这是”虽然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出声,可是蒋孟想说一句“对不起,没控制住”,还是开了口。

    “此番洮州战事,本公父亲郭国丈鞠躬尽瘁,到头来却落了个贻误战机,瞒报军情的罪名,前两日建康王飞鸽传信,家父已经在堂审前夜被毒哑,如今更是定好了刑期”

    薛棋哭的雨泪绵绵,丝毫看不出惺惺作态之举,真真宛如一个没了主心骨的寻常家女子。

    一听这个消息,三位老臣俱是一惊,想当年对抗宇文相,韦令铭之时,那可都是一个战壕的袍泽兄弟,怎么如今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不由得让人唏嘘

    “吾闻受伤归京的参战军士说过,大军到时,若是没有那数百军将和国丈坚持,恐怕慕容氏早就兴兵屠城了,怎么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李孺庭说罢,蒋孟赶忙问道“娘娘,刑期定在何时”

    “九月尽”

    听到这里,三人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距离刑期还有些时日,想来要保他性命还有机会

    “娘娘稍安”蒋孟诚恳的拜道,“蒋某不才,愿待百官之情,奔赴洮州,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邺王,对国丈从轻发落”

    薛棋闻听,哭泣相对小了一些,欠身施礼道“如此,便有劳太傅了”

    蒋孟转首对身边的二位说道“李大人,邱大人,蒋孟还有一事相求”

    二人应声回话“蒋太傅但说无妨,吾二人任凭趋处”

    “此番救人,非同小可,还望二位明日早朝求得百官联名,正午交付本官,蒋某即刻奔赴以保国丈性命无虞”

    “好”二人应诺而去了,蒋孟也不敢久留,行礼之后便焦急的退了下去。

    会稽山阴,残阳如血,岭下伤兵云集,不断有士兵尸体被从医帐中抬出。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用这句话来形容主帅杨跃此时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以一敌三,他的随州兵马打的很猛,半月前,林永周被打的屁滚尿流,无奈之下投诚,最后由赵北孤接管。

    萧默大军输了一阵,逃进了吴郡,当下开战的是会稽山最大的军阀头目,林敬桡。

    双方兵马连战数日,不眠不休,最终以随州军马伤亡过万,林军死伤过半,暂时休战。

    若非有慑魄营驰援,伤亡还会更大

    杨跃本人也负了伤,他的心里憔悴不已,一抹无奈袭上心头。

    赵北孤如影随形,却并未增援,明明是自己先夺下建康,此时却尽在何良之手,自己立了大功,却带着手下精锐来接战新敌。

    一路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打了二十七,无一败北,打破了大安军史的冠军王骠骑大将宇文赫保持的记录。

    可是眼下,他已是人困马乏。

    林敬桡在他的眼里,就宛如是一只苍蝇,膈应人的紧,无时无刻不在纠缠他。

    “侯爷,我们这么打下去,兄弟恐怕就吃不消了”

    副将抱怨着,杨跃揉捏着睛明,他很头疼,甚至想直接扬旗造反,可是如今,随州兵马已不复当日,自打过江以来,他比某名著里的某公明还惨。

    大小将佐死伤无数,兵马十死五六,那种心情,估计也没谁可以去体会了。

    伊谨的框架被他走了个完全,一路下来都被这个远在洮州的远程敌手牵着鼻子走。

    “侯爷再这么下去我随州兄弟,真的就要全军浸没了”

    几个侥幸存活将佐眼睛泛红,还有些微肿,仿佛是蛤蟆附体了一般,此情此景,已经没人可以吃的消了。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人比他还要头疼。

    对面山头之上,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将军坐在石头上,面目狰狞,蓬头垢面,嘴里咀嚼着炊饼,吃了两口,气急败坏的丢在了一边,拿起了近卫递过来的水袋,狠灌了两口蜜水,胡茬上还残留着水珠。

    “直娘贼,这厮难不成是天兵杀伤我三万余人还紧追着不放”

    这人便是林敬桡,此前所向披靡的林大将军,此时却被个兵力只有自己半数的家伙打的跑上了会稽山顶,那种在老家里被人家狂虐的感觉让他抓狂。

    “去看看,底下那厮在做什么”

    林敬桡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嗓子,斥候向下方深渊看了一眼,遥见炊烟升起,赶忙回复“将军,对方正在埋锅造饭”

    “特娘的,老子在这儿啃炊饼他竟然在底下做饭”林敬桡盛怒不已,回头对着军将喊道,“去宰十匹马来铁锅炖熟了,等杀完这一阵,咱们回来大块吃肉”

    “诺”

    “娘的,追着老子不放,老子就让你饭都吃不消停”

    林敬桡擎着大滚刀,翻身上马,率着身边军士顺着山阴一侧的小路,在箭雨掩映下冲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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