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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青年才俊

    云西一勒缰绳,打马扬鞭,朝着道路的西方就直直奔去。

    如果她没记错,菱香姐之前写的汪恩仪几个住所中,其中特别标注,汪恩仪活动最多的那一处地方,就在西城。

    好在清晨刚过,路上行人并不算多。不然凭借着兖州府偌大的城市布局,往来密集的人流,云西到达目的地,非得下午不可。

    一路纵马奔驰着,终于宰晌午时分,云西来到了那处心灵感应之地。

    她坐在马上,拉着缰绳,环视周围,一面感应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面寻找着最终的地方。

    这周围都是一片灰瓦矮墙,低门小户,不时还有衣着朴实的居民走进走出,身后街上,更是车马行人往来穿梭,虽然说不上繁华,却也很是热闹一条街道。

    就像是也在感应着她一般,她的视线才落到一扇古旧的小门上时,那紧闭的院门便恍然开了一个小缝。

    云西瞳仁不觉一缩,因为那扇木门之后,分明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荧光四散的望着她

    她立时将舌头送到牙齿之间,却见只是一合一张间,那双眼睛便已恢复如常,变做了黑瞳仁,白眼白的一双凤眼。

    随着门扇缓缓打开,门里之人也露了真身,却是面色如常的云南无疑。

    如果不是刚才她看得太过真切,简直要怀疑刚才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她不再犹豫,立刻飞身下马,牵着缰绳,朝着那处小院就奔了过去。

    云南一闪身就让出了路,待到云西完全进入院子,又迅速关上了院门。

    云西来不及去看这院子的布局,转身看向云南,开口急急问道“刚才”

    “刚才什么也没有,”云南却是皱了眉,生生将她后半句疑问彻底打断,“没有意外,都在我的控制之中。”

    云西不甘心的还要追问,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男子关切的声音。

    “云姑娘,一切都还安好”

    云西回过头去,就见殷三雨正从左边厢房,打帘走出。

    云西登时展开笑颜,“三雨兄,云西这一行可谓是毫发无伤,你莫挂心。”

    “好,”见到云西一身簇新的衣服,殷三雨脸上笑容也止不住的往外溢,“云姑娘,你们先进屋,我把马拴好就来。”

    云西笑着嗯了一声,将缰绳马鞭都交于殷三雨,跟着云南先行进了屋。

    其实,她还是想问云南,他与邪灵就能到了何种地步,可是云南却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一边掀门帘,一边容色平静的说道“这里是殷捕头找了中人,临时租住的一处地方。后街就是汪恩仪一处家宅,总算是方便监视。”

    云西环视屋子简陋的布置,满面疑惑,“可是菱香姐都说不要咱们在一处地方长留,以防金魂寨出手,租住一处地方,时间肯定不会短吧。”

    “赵千泽对你下手的事,菱香姐并不知晓,”云南走到屋中一张方桌前,俯身坐下,“他们的用意到底如何,现在虽然还不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暂时不会杀我们。”

    “这倒是,要杀早杀了。”云西点点头。

    这时殷三雨一打门帘,也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碗热汤,还有几个烧饼。

    他看了一眼云西,一笑说道“之前从外面随便买了点吃食,云刑房不用饭,就委屈云姑娘跟三雨一起凑活着用些。”

    “哪里的话,云西这会吃什么都香呢。”云西上前两步,帮忙接过托盘,转身放在桌上,又抬头问道“对了三雨兄,小六和奚兵房他们呢他们要查的事,都应该查完了吧怎么不见那孩子,莫不是跟着奚兵房回滕县了”

    “昨夜云刑房说还有些事,就叫我给了小六一些银两,叫他连夜去查了。”

    “是跟奚兵房一起吗”云西坐在云南身边,将一只汤碗递到殷三雨面前。

    “老奚虽说跟胡家本家不是十分的亲近,但回家过年,还是少不了他的。”殷三雨也俯身坐下,端起汤碗,看着云西又道,“而且云刑房说,符大人那里,也有消息要老奚传。”

    “那小六是一个人去的”云西皱了眉,望向一旁端然正坐的云南。

    殷三雨喝了一口汤,,又抬手拿起一个饼,递给云西,笑着说道,“我叫了一些道上的朋友,跟着小六,不会有事。”

    云西接过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如今,叫那孩子忙一些,多历练,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一行可有收获”云南眉梢动了动,望向云西,沉声问道。

    云西咬了两大口饼,嘴巴还在囫囵的嚼着,就从怀里掏出了小本本,递给了云南。

    云南伸手接过本子,眉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伸到云西面前,为她抹去了唇角带着油花的芝麻粒。

    “小点口,慢慢吃。”他冷冷的斥了云西一句,才拿起本子,低了头认真的翻看起来。

    云西本来正想端起碗喝点汤,唇畔忽来的冰凉触感却不由得叫她僵硬了所有动作。

    “咳咳咳”对面的殷三雨更是一口饼直接噎在了嗓子里,憋红了脸,揪着脖领,咳嗽得都快喘上不来气。

    “三雨兄,喝点汤先”云西见状忙放下了手里的饼,站了起来,她向前欠着身,将殷三雨的腕端到他面前。

    “无无妨”殷三雨用力的拍了自己前胸两下,眼角挂着泪,强顺着气息说道。

    “云西,这本子里都是什么怎么都是誊拓的黑乎乎印记。”云南像是对殷三雨窘迫全然无觉,将小册子摊开放在桌上。

    殷三雨的注意力也被那大片黑乎乎的奇怪印迹吸引,勉力咽了几下口水,总算止了咳。

    云西这才坐了回去,拿起小册子,用牙咬开了中间缝制的棉线,“这是从柳连琦床底下拓下来的。”云西将散开的纸页一张张的摊在桌上,把之前在菱藕香中查看到的所有都讲了一遍。

    言毕她抬起头,望着云南,目光恳切的问道“你且看看,能不能辨认得清”

    云南拿起近前一张纸,举在眼前,细细观看,“虽然字迹潦草,拓的也很粗糙,但勉强也能认出。”

    “那柳连琦写了什么”摆好纸片的云西,将被炭迹染了些的手往身上用力蹭了两下,又急急拿起原先的烧饼。

    她真的是饿坏了。

    “写的是他进入菱藕香的经过,”云南面色微沉,放下纸片,随手抽出袖中方巾,放到云西面前,才继续说道“这个柳连琦的确是个有才的,言语极省,却将整个事情说得清楚明晰。读来只觉字字泣血,笔力千钧。”

    云西拿起方巾,重又擦了擦手,“到底说了什么”

    “犹记上元,偶步郊郭,初见汪贼”云南拿起纸片,缓声念道。

    云西登时一噎,赶忙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望着云南苦着一脸,“可不可以说白话”

    云南冷冷扫了云西一眼,才换了白话翻译起来。

    “犹记上元节时,在郊外散布,偶遇当时之汪兄,今日之汪贼”

    云西一边嚼着饼,一边仔细听着,柳连琦的文思果然了得,不觉间竟让她听入了迷。

    一个个鲜明的场景,赫然出现在眼前。

    汪恩仪与柳连琦原是在一次元宵节认识的,一见如故之下,两人义结金兰。那时叫柳连琦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一年之后,他们的妻子竟然会先后失踪。

    柳连琦不顾家人劝阻,变卖所有家财,携带巨额钱款,约了汪恩仪一起寻妻。

    但是上路初期,两人就像是没头苍蝇般,只能到处乱撞,四处碰壁。

    走到一处荒庙时,乌黑的天空就下起了大雪。

    无奈两人只能暂宿荒庙。

    晚间,两人冻得实在睡不着,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文章诗词来。

    忽然聊起之前汪恩仪献给名流的一篇文章。

    柳连琦当下就指出,那文章与自己以前练笔竟有八成相似。

    谁知,正在啃咬着干粮的汪恩仪,忽然抬起头,一笑说道“天下文章一大抄,你引用古人典故,和我用你的文章,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难不成连琦你还要因着这点子小事,来跟为兄掰扯有那闲情雅致,倒不如叫为兄,来考考你这些日的文章,有没有精进,不如就以这破庙为题如何”

    柳连琦捅了一下篝火,苦笑一声,“当此风餐露宿之时,破落流离之地,恩仪兄你还有心情研习诗书文章,真是好心胸,好雅致。”

    汪恩仪咬了一口又凉又硬的馒头,费力调动喉结,勉强咽了下去,又端起木碗,呷了一口热水,“还不是连琦你先坐在这里吟诗颂对的,把我的诗虫给勾出来的”

    柳连琦拨弄着篝火堆中还没烧到的柴,长叹了一口气,“每逢雪天,然然便要与我写诗诵对。”

    望着柳连琦落寞的模样,汪恩仪拿着馒头的手也缓缓放下,“是呀,弟妹才思世所罕见,容貌更是一等一,你如此挂念她也是自然。”

    柳连琦眼眶瞬间酸涩,他赶忙背过头,用袖子拭了泪意,“我与然然定好了,要斗一辈子的诗,哪怕须发皆白,子孙满堂,也不相让。后辈若是有兴致,就教他们当裁定,看看谁的诗更好些”

    言及至此,柳连琦眼中的泪彻底失控,自眼眶决了堤般的滚滚而下,“可如今,我们才斗了不过三回,然然就生死不明,如今更不知在何处受罪,叫我如何能心安”

    面对情绪崩溃的柳连琦,望着腾腾燃烧的篝火堆,汪恩仪也恍然记起,曾经与娇妻,锦瑟和谐的点点滴滴。

    心头也是一片凄苦。

    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找不到任何说辞和慰藉。

    他二人皆知晓,若是思妻之情安慰得了,他们又何苦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中,辛苦跋涉,踏上漫漫寻妻路

    汪恩仪默默无言的又拿起那块凉硬的馒头,就着自己苦涩的眼泪,一口一口艰难的撕咬着。

    终是一声叹息,终是无可奈何,满腔的愤懑竟不知到何处发泄,就如同这漫漫天涯路,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寻他们的心上人。

    待到第二日,满是积雪的路,越发难行,两个读书人的心也愈发凄苦。

    直到他们行到滕县另一端的曹家庄时,境况才忽然有了回转。

    沿路有一家小客栈,二人便疾步上前投宿。

    到了才知,只是个酒家。

    不过吃些热乎饭,与他们两个也是难得。便点了些酒菜,狼吞虎咽的吃着。

    可是,却听得,隔壁桌,又一个带着黑帽子的猥琐男子,正在向别人吹嘘自己不仅十里八乡的消息打听得到,就是兖州府的消息也打听得到,只要肯花银子。

    听到这里,云西眼前登时就出现了黑帽子老八的形象。

    她心里一惊,不会这么巧吧

    却听云南的故事还在继续。

    与黑帽男子同桌的人,忙说道“不是咱们本县,是临县的消息,小女要嫁人了,有一个远方亲戚介绍了个殷实人家。虽说咱们不是啥大户人家,可到底只有这一个女儿,没谱的事,总是安心不了。嫁入高门大户是好,又怕公子哥似的,姑娘嫁过去受气,就想着打听打听那一家的人品如何只是千万别叫男方知道。”

    黑帽男子登时就大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没问题。

    这一边,柳连琦与汪恩仪,早已吃喝完。

    可是两人却默契的都没走,视线还不住的望黑帽男子身上瞟。

    直到黑帽男子跟人吃完饭,抹着嘴巴走了。柳连琦才赶紧追了出去,在酒家院外,一把拽住黑帽子的胳膊,“好汉,我们兄弟想要找你打听些事。”

    黑帽子正拿着牙签剃着牙,突然被人拽住也是被吓了一跳,可等到听完柳连琦的话,他脸上顿时又现出笑来。

    “打听消息俺老八最在行,只是不能平白打听。”

    汪恩仪见状,赶紧掏出几个铜板来,说道“价钱我们知道,好汉收下。”

    黑帽子掂着那几个铜板,脸上登时现出满意的笑,他一扭头啐出嘴里牙签,“好说,好说,两位公子是要打哪里的人啊。”

    柳连琦便一五一十的将他们的遭遇说了一遍。

    可是待到柳连琦说完,黑帽子的五官立刻皱到了一处,他将铜板一把塞回汪恩仪手中,“旁的人,俺老八怎么都能找,被拐了的人,哪还找的回来”说完他打开柳连琦的手,转身就要走。

    柳连琦的眼睛却瞬间放出光来,他向前一步,更加用力的拽住老八,急急说道,“好汉,旁的人听了我们两家的事,都说内人许是跟人跑了,只有你,一下就说出,我们娘子是被人拐了去,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只要能帮我们探到娘子的消息,多少钱我们都愿给”

    听到银子两个字,老八脚下不禁一滞,他顿了一下,才回过头来,乜斜的眼睛打量着柳汪二人,咧嘴一笑,“这种消息不同其他,一个人需得一两银才行。”

    汪恩仪的脸色顿时一沉,“可若是你放给我们兄弟两个假消息了,怎么办到时候银子也给你了,消息却是假的,又叫我们兄弟去哪里寻你”

    老八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汪恩仪,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俺曹老八就住在这曹家庄,庄里谁不知道俺曹老八的底细既然敢收银子,就自然有那金刚钻儿你们两个秀才要是心疼银子,就抱着银子过日子切反正不是俺曹老八的媳妇,时间长了教人贩到外地去千人骑万人睡的,俺也着不着那个急。”

    说完他推搡开柳连琦,从袖里又掏出一根牙签,塞进嘴里扭头就要走。

    “好汉莫走”柳连琦立刻急红了眼,他一手抓住曹老八,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银子我们有”

    汪恩仪一把按住柳连琦攥着钱袋的手,狠狠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叫他先放回怀里,又转向曹老八,礼貌的笑道“既然曹大哥就是这村儿人,何不去你家里谈,这冰天雪地的,在外面实在是不能久待。”

    柳连琦立刻领会了汪恩仪的用心,老老实实的将钱袋子收好。

    汪恩仪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叫曹老八瞅着四野雪地,也缩了缩脖子,他砸了咂嘴,“也好,你们两个先跟俺回家吧,反正这事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

    在曹老八家里,曹老八连水也没给他们倒半碗,汪恩仪与柳连琦环视着那间又黑又臭,到处是泥污油垢的屋子,也不想沾染屋里半点吃食。

    曹老八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虽说要收你们银子,但是咱们可要丑话先说在头里,卖人头的勾当,那里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给你们指了道儿,你们可不一定能将人救出来。但是这银子却是不能退,这二两银子,俺只能卖给你们三个字。而且你们甭管到哪都不能把俺老八的名字卖出去”

    柳汪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同,柳连琦这才从怀里取出钱袋,从中掏出二两银子,“好汉放心,我们兄弟绝不会将您的名字说出去半分。

    曹老八瞅着那两块银子,眼睛都有些发直,他嘿嘿一笑,“看你们两个读书人也不像是忽悠人的。”他伸手就要去拿那两块银子,手却被汪恩仪一把按住。

    “好汉,银子放在这儿了,这也是你家,我们就不收回。但是得先要得到你的说辞,说完了自然就给你。”

    “刚还说你们两个读书人厚道心眼实,这会就这么多花花肠子,”曹老八不满的砸了一下牙花子,“那可说好了,这话咱们哪说哪了,出了这个门,俺可从来没见过你们,什么也没有说过。”

    “那是俺以往去兖州帮一些青楼窑馆干事,闲来听的一嘴,菱藕香的姑娘不仅多,而且还有很多不露面接客的。”

    柳连琦脸色登时一变,“你是说我们的妻子被拐去了青楼可是我们两家内人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妓院的人贩子又是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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