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云西、云南连并着一众持刀持剑的捕快兵丁们,都收敛了对峙的气势,朝着符生良躬身施礼。
众人齐齐呼喊道“属下见过知县大人”
杀气最冲的奚岱伦与大胡子何捕头,两个人也不情不愿的各自收了兵刃,转身向符生良见礼。
符生良缓步走出楼梯,来到杨拓面前,伸出手,挽起杨拓揖礼的手臂,眸中一抹清浅笑意若有若无,“杨典史,本官还以为,杨典史不认得本官了呢”杨拓缓缓抬起头,不露丝毫怯色的大方笑道“大人不日即将升至兖州府,卑职在此先向大人道个喜了。”
符生良随手拍了拍杨拓的肩,仰头爽朗一笑,“咱们滕县里,消息最准确,最灵通的,还是要属杨典史您哪本官才刚收到调职文书,还没来得及告诉左右呢,杨大人这边就已经弄得人尽皆知了。”
云西耳朵瞬间一竖。
符生良的文书已经下来了
难道他之所以出来的这么晚,就是因为要去迎接调令,而耽误了时间
杨拓也呵呵的笑了两声,“这可不是大人您一个人的喜事,那可是咱们整个滕县的喜事,卑职自然挂在心上。”
他话锋忽的一转,“不过大人既然已经收到了调令,那么,此时便是州府衙门的人了。在咱们滕县便是客了。正好下官这里刚和咱们滕县的刑房兵房们,发生了一点误会,大人正好跟他们澄清一下,滕县未结的案子,无论是手续还是顺序,都需要重新整理交接。此时若强行动了,没有足够的证据,大人升任在即,若传出去些什么欺压良善,巧取豪夺的谣言就不好了。”
云西目光不觉一沉。
杨拓这一招就是主动出击,先给事情定个性。
要的就是打得符生良一个措手不及,令他处于被动的位置。光是要纠正事实说法定性就要费一番力气。
符生良单手扶着腰上镶嵌着玉石的官带,目光转向云西云南这一边,不以为意的轻笑道“所谓行的正,站得直。本官做事向来不畏人言,不惧人谤,只要本官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对得起阖城百姓,办事就绝不会迟疑半分。”
说着,符生良缓步走过杨拓,步伐沉稳的向云西所在的方向走去。
杨拓闻言抿唇一笑,视线随着符生良的背影慢慢移动,眼中轻蔑与不屑丝毫不掩,“谣言也好,真言也罢,那些劳什子的,咱们先放在一边不谈,现在大人您已经不再是滕县知县,滕县的案子,您就不宜再插手为好吧”
符生良闻声一滞,他停了脚步,背着手,缓缓转过身,望着杨拓,眸中寒光如芒闪过,“官印,官服都还在本官身上,本官如何就不是滕县知县了”
杨拓仰头冷笑一声,“调令上分明写的是,接到调令之时起,调令即时生效,调职官员即可办理交接手续,不日即赴兖州府任职。即便官服与官印一时还没有换下,符大人您此时也是兖州府的官员,而非我们滕县知县,难道不是这样吗”
“杨大人,知县大人刚收到,别人都不知道的文书,您就能倒背如流也忒神了吧”奚岱伦叉着腰,满脸的冷嘲热讽,“而且,符大人收到的也不是获罪免职文书,那可是升官的喜讯,怎可能还强调什么即可生效,难道升官离职不用交接文案公务”
他双手抱拳,向身侧一拱手,脸上很肉自豪的高高突起,“咱们滕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可在太祖爷的时候,也是独立成一个滕州的别说就知县手上这两个大案,哪个地方还没有一堆事,需要知县大人裁度办理的怎可能有什么即刻离任”
云西的眉头微微一皱,奚岱伦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假若事情如此简单就被反驳了的话,杨拓李儒定然不会在这个事情上面如此自信。
她又看了符生良一眼。
虽然符生良的侧脸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大气沉稳的模样,但是他攥在官服腰带上的手,指节已然泛白变青。
从这一个细节,云西就料到,杨拓所说,定然不会假了。
却见符生良轻笑一声,侧眸冷望着杨拓,缓缓道“是呐,奚兵房的问题,也正是本官的不解之处。这来自朝廷的调令,一直是朱漆密封的,杨大人又是怎么知晓其中明细的”
杨拓嗤然一笑,挑眉转看了身边人一眼,“也是无巧不成书,这封调令在草拟时,家父正好在场。”他又抬起头,直视着符生良,眉梢扬起,半是炫耀的说道“实不相瞒,向朝廷谏言符大人之才能的,正是家父他老人家呢”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云西耳中,总是觉得有几分别扭。
虽然不排除,杨家因奈何不了符生良背后的高官权势,而搞不掉他。从而选择了另一条曲线救国的策略。
那就是叫符生良升官,随便给他一个闲职虚差,明升暗降。总之,叫远离滕县,不让他去干扰杨家在滕县的根基。
但云西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杨家真的会有如此宽阔的眼界与高明手段的吗
他们杨家一个小小典史世家,真的手眼通天到了这个地步吗
符生良冷冷一笑,“那如此说来,本官真是要感谢杨老大人一番厚意呢”
杨拓满意的点点头,“大人不必客气,家父为朝廷举贤,乃是为了百姓能有好官可依,为了我大明朝廷人才不断着想如果大人您没有那个本事,家父断然不会非如此大的力气,为您奔走张罗。”
他抬手向符生良一揖,狭长眸子弯出一抹淡笑,“当然,下官也相信,大人若是到了州府衙门,一定可以大展宏图,创一番功业”
这一套话听下来,云西觉得简直比听杨拓之前的情话还要牙酸,满嘴的牙,都快要酸掉了胃里。
对此,她只有五个字的评价。
太不要脸了
当然,七个字的评价也有一套。
真是太不要脸啦
不过恶心之余,她也很担心现在的局面。
显然,符生良此时的确已经没有了任何托词,杨家这次的准备工作真是做的滴水不漏,堪称完美。
但是最棘手的还不是今天的证据取不回去,会被杨家当场毁掉。
最棘手,最致命的问题是,走了一个知县,必然还会再来一个新的。
虽然明朝有过海瑞这个大清官的例子,但是云西坚信,到了这会的明末时期,符生良这样年轻有为又清廉刚正的好官,绝对是非常罕见的。
她与云南绝不会好运气会一连就碰到两个。
更何况就是符生良这个好知县,还不是他们运气碰到的,而是云父好兄弟李篆特意安排的。
没有好知县的支持,他们兄妹别说如实推断案件,能不能在滕县衙门再待下去都是个问题。
不得不说,杨家这一招棋,下得真是一个稳准狠,堪称釜底抽薪
一想到殷三雨的冤情与潆儿姐的惨死,将再难翻案,云西就觉得内腹胃脏开始一阵阵抽搐,如同万箭穿心。
符生良也抬手一拱,算是回了杨拓的礼。
随即他双手又都扶在了腰间官带上,轻摇着头,不无遗憾的笑道“杨老大人对朝廷这一片忠心,真是令生良感佩不已,生良真是惭愧啊看来不仅要辜负杨老大人这份心意,更要白费了杨大人一番祝福了。这兖州衙门虽然好,虽然大,但一时半会却还不是生良能攀上的。”
此话一出,屋中人除了符生良,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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