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的脑中过电影一般飞速闪现着有关唐七星的每一个画面片段。
她眼前的密室也在惊疑不定情绪中,明明灭灭,愈发显得晦暗莫测,诡异神秘。
究竟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究竟哪一处推理跑了偏
她真的想不明白。
她像是在迷宫中自信前行的一个旅人,所有的计算都指向一个出口。可是当她历尽千辛万苦,一步一挪的来到那个出口时,却发现前方的路突然被一堵不可逾越的铜墙隔断
那不过是个死胡同,除了后退,她再无选择。
又像是一个种满了菜辛勤农民,到了丰收的时刻,才惊觉满园的菜都被人偷得一颗不剩。
巨大的挫败感令她只想破口大骂、想掀桌、想一拳锤死那个该死的尧光白
她在心里怒号了一万遍尧光白敢耍老子,老子一定弄死你
正当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时,右手忽觉受力,随后一个冰冷的触感将她的手轻轻包裹。
“挑战才刚开始,不要急。”
云西抬眸望去,云南正目视着前方,眉目舒展,俊逸的侧脸微扬,表情淡然平和。
所有的不安烦躁都在一瞬间破了功,他的声音轻细温柔,像是入夜的春雨,浸润人心于无形。
云西不觉垂下了眼帘。
她浮躁的心,刹那间就恢复了理性。
她不该如此浮躁。
她不过是才入推理之门不久的门外汉,之前几次胜利已经于无形之间教她浮躁骄傲起来。
其实这样孩子气的心性,早在上一世就被她彻底的抛起。
或许,如果上一世,她身边也有一个护她佑她的云南,她也会骄纵得如此喜怒形于色,骄纵得天真起来。
不过,她不会认输,云西永远不会认输她的挑战才刚开始。
正当她的思绪一点点恢复理性,她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惊人的画面
她垂下的视线刚好看到杨领队的后腰部位,而那个部位的棉衣,正在密室昏暗的空气里隐隐的发着光
一颗冷汗瞬间自她的额上滑下,她恍然抬头,就看到杨领队正支支吾吾的站在原地,不肯上前放血。围在桌边的唐七星,李儒,杨拓没有一个发觉,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唐七星正在包扎的伤口上。
云西暗暗拉了一下云南的手,云南默契的低了头,一眼就看到了杨领队可疑的腰部。
于是两个人默契的开始小幅度移起双脚。
云西已经把刚才的狠话完全放在一边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才是真格的
杨领队的功夫,他们早有听闻。那是得到了杨拓的大力推举,所以才放了他在密室里专门对付唐七星。尽管轻功与暗器没有尧光白与殷三雨强,但是近身肉搏,绝对是只擅长轻功的尧光白难以抗衡的。
如果他们两个一旦开喊,“白练珠在他身上”
那他们这两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势人群,一定会第一时间就被杨领队出手攻击,或掳为人质,或一刀毙命。
他们保护杨洲和白练珠本就不太情愿,更不会自动充当炮灰池鱼,白给杨家当替死鬼。
于是,在无人察觉间,云西云南两个几乎是面不改色的平行移动着,最大程度的远离杨领队。
“杨领队,来吧,该你了。”唐七星的手臂已经包扎完毕,他握了握酸痛的手腕,抬头冲杨领队招呼着。
随着他这一声招呼,众人的视线再度聚集到了杨领队的身上。
“呃好好吧。”杨领队有些不情愿的挠了挠头,终于迈开了前进的第一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云西拉着云南一个跨步就跳到了杨拓李儒的身后,云西指着杨领队,扯着嗓子大喊道“唐缇骑珠子就在他身上”
首当其冲的杨拓登时怔在了当场,还是李儒反应快一些,他张开手臂,就像面对老鹰的母鸡一样,霎时将杨拓护在了身后。
只因为,云西那一嗓子刚刚喊出,杨领队就条件反射般的迅速后撤一步,腰上金魂寨特制的软剑嗤啦一声被抽出,在昏暗的密室里,闪着蛇形的银色寒光
云西拉着云南迅疾后撤,早已抽出绣春刀的唐七星却在同一时间飞身跃起,踏上面前的座椅,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就似离弦的箭般,直指着刃锋雪白的绣春刀,从杨拓李儒的头上飞过,劈空袭向已经凶相毕露的杨领队
后面的云西仰头看着这一切,感觉身上汗毛都根根竖起。
靠古代的绝世武功就是布灵布灵闪花人眼啊
下一秒,金属兵器剧烈碰撞与刺耳声瞬间充斥整间密室,一下下迸着火星儿的声响,扎得人耳鼓生疼,一招招刀光剑影,闪得人应接不暇。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他”已经被李儒拉到一旁的杨拓,怔怔的看着屋中央颤斗不休的两个人,一脸惊惧。
此时的云西其实很能理解杨拓的心情。
本来他们已经约定好,特派杨领队来辖制唐七星。
没想到事情发生到了这个地步,竟然完全反了过来
预计的帮手成了真正敌人,而预想中的敌人倒在此时变为了真正的帮手。
云西自己懊恼得都想撞墙,更何况是一力推举杨领队的杨拓。
李儒则理智得多,他一面死命护着杨拓,一面拉着他全力往出口走。
云西云南却根本不用人多说,早已经侯在了出口楼梯处,只等着杨拓李儒来给他们开门了。
现在的地下室就是一个布满了岩浆的炼狱场,不及时跑路,绝对就会被灼烫的刀锋岩浆夺了卿卿性命。
三十六计,向来是走为上计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终于,在一片如火如荼的打斗声中,杨拓开启了密室的大门。
“唐缇骑受伤体弱,我们先去搬救兵”
李儒闻声一惊抬头,却见两道身影闪电般的就从刚开了半扇门的通道闪走
李儒一口老血险些没有喷出,这两个下属小吏不应该殷勤护卫着典史杨拓先行撤走吗
不想没有拉大人一把,还如此厚颜闪身颠了
但是情势发展已经不容他再多想,刀兵撞击之声越来响,越来越刺耳
他惊恐回头,原来更善于近身肉搏的杨领队此时果然已经成功的压制住了唐七星。
又加上唐七星本来就一身伤口,手臂更是新受了割伤,手上一个不稳,造型精致的绣春刀就被击飞了出去
一个回身,提着精钢软剑的杨领队,甩眼就看到了豁然洞开的密室天井大门,他目光一凛,将软剑反手背在身后,压低身子,豹子一般的就向悬梯奔来
李儒双腿几乎瞬间吓软,此时的杨领队一反平日里低调宽厚的样子,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颤着阴狠的杀意,充血怒瞪的双眼里更是喷着烈火一般嗜血光芒
他如风如电,正直直奔着自己与杨拓而来
已经迈上两个台阶的李儒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抱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杨拓滚身就跌向一旁的空地。时间放佛是经过精准掐算的,就在李儒抱着杨拓一同重重跌在坚硬的灰石砖地上,杀红了眼的杨领队就飞步越上了高高的台阶。
后面还紧紧跟着已经拾刀追赶上来的唐七星,他嘴角淌着血,身上淌着血,甚至每一步的脚印里都滴着血。
仰躺在地上的李儒已经绝望,如此身负多处创伤的唐七星已然不再会是杨领队的对手。
他甚至看到了别在杨领队后腰上那处圆形的突起物,正一晃一晃的发着光。
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是尧光白易容成了杨领队,偷天换日来这里偷盗吗
不,绝不可能,杨领队的脸经过用力的搓洗,根本没有一点易容的可能。而且他的声音,他的步伐,他面对杨拓谦卑而又敦厚的样子,都不是尧光白能模仿的来的。
那么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杨领队,不再是杨那个从小与他们一起长大的杨大哥了吗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眼睁睁的看着杨领队奔逃的脚步一下一下敲击的悬梯台阶。
他眼睁睁的看着唐七星追上台阶的步伐越来越漂浮,越来越摇晃。
就这样被他逃跑了吗
白练珠也就这样被他偷走了吗
看着杨领队黑色的身影在明亮的方形出口中,越变越小。
李儒放掉了身体所有的力气,就这样放弃所有的希望,无力的躺在地上。这样的事实他无法面对,同样,这样的创伤杨拓也会无法面对。
他甚至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到来之时,他该去怎样安慰杨拓。
正在他神思混沌之时,亮得刺眼的天井门口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喊声,伴随着一起而来的是众人交错纷乱的脚步声,与兵刃纷纷被拔出鞘的摩擦声。是云书吏
听到声音的李儒双眼骤然一亮
他恍然坐起身,之前的画面过电一般出现在他眼前。
“唐缇骑重伤身弱,我们去叫人”
云西当时就这么喊的,她真的及时放进救兵来了
浑身的血液也似在瞬间激活,李儒满脸涨红,激动的喊道“大人,大人,杨大哥被劫住了白练珠追回来了”
他赶紧回身,搀扶起趴在地上的杨拓。
却不成想,这一声大哥,竟令趴在地上的杨拓,怔愣的神思瞬间清醒。他伏地顿了片刻,随后双手撑地,一个用力,便挺身站起。
“大人”李儒忙上前搀扶。却不料杨拓一个拂手,狠狠挥开他的手。
杨拓转过身,狭长的眸子死死盯着明亮的天井出口,闪着狠戾的光
“捉住杨砺者,赏金百两无论生死”他突然爆发的戾气,令一旁的李儒都吃惊不小。
眼见就要奔到出口的杨领队一个猝不及防,几乎与涌进的金魂寨高手撞了个满怀。
但杨砺毕竟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他及时止步,反手一甩,手上软剑便蛇一样的袭上第一个冲进通道的打手咽喉。
待到那人看清是杨领队时,脸上立时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但是他虽然迟滞了,杨领队手上软剑却没有迟滞半分,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破开那人颤抖的喉管,腥热鲜红的血霎时喷射如柱
那人徒劳的张大了嘴,连着暴突的眼睛一起张到了极限,却终是一声惊呼也发不出了。
鲜血,热气喷张,如雨如泉,瞬间喷溅了杨领队一脸,令他手中的软剑一滞。
“杨砺你在干什么这些都是我们的兄弟啊”
一声爆喝炸雷般突然自人群背后传来,惊得杨领队双手一颤,手中软剑终于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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