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良会送你回叔父老家,算得个黄道吉日,他便会迎娶你,他”
说到这里,云南不觉顿住,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符生良,也算得上品貌出众,才德兼备。以他的才识人脉,初次任命足够一个京官。叔父将他下放到历练,他也没有自艾自怜,既懂得蛰伏,更有伺机而起的坚韧。”
他转过眸子,避开云西如刀的锋锐视线,喃喃道,“经过这一番磨练,日后也就有了成大器的气象”
“所以呢”云西明眸微睐,冷冷质问。
云南眉心越蹙越紧,缓缓闭上眼睛,“他该是你的良缘。”
声音低如蚊蚋,几不可闻。
“啪”地一声脆响,云西将拾在手中的瓷片狠狠抛掷在地上,勃然变色的大怒道“你这是在给我规划未来还是要强买强卖”
云南蓦地抬起头,冰晶般的瞳仁微颤着,满目都是难以置信的苦楚之色。
“强买强卖你怎能这般想我”
“嗬”云西一把薅住他的衣领,逼迫他直面她,目光如剑如芒,锐意逼人,“不然怎么想你想你真伟大你伟的也太大了吧”
她咬牙切齿犹不解恨,“去他娘的伟大你就是自私
不仅自私,还很自大
说什么一开始都是你强加的条约,要是我不认同,你强加得了吗
说什么我是不是云家的人,我是什么人,我自己一直很清楚
我就是云西
不是穿越以前的那个云曦,更不是你以前的妹妹云西
现在这个我,有云曦的意志,云西的身体,她们都不是我,也都是我的一部分
我就要给云家洗冤我就要涉足刑狱推断
不是为了云家甚至不是为你
只因为,我想给这个躯体一个存活的价值,只因为在铲奸除恶的过程中,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你以为就只有你们云家的灵魂才能产生尽洗人间怨,清宁公道开,的信仰
你以为,混过社会,做过不知多少恶事的我,就没有捍卫世间公道的觉悟与信念
你凭什么认为躲在男人背后,为他操持内务生娃就是我的幸福
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就会甘心给别人当什么贤内助,该死的傀儡左右手”
她抬手狠狠的戳着云南的胸口,一字一句,声嘶力竭的低吼“云修竹我告诉你,我云西,不仅有自己的信仰,更有独立的人格
什么生活是我想要的,我自己说了算。
而且,我绝不会自私自大到替别人做决定。
如果你云南有一天,不愿意再留在我身边,我绝不会阻拦
但是现在,约定没有达成,我也绝不会放你走。
你给我记着
自己立下的契约,咬碎牙也要认
自己选择的道路,摔断腿也要走”一连串的逼问式告白讲完,云西已经到了愤怒的最顶点。
她单手狠狠一推,就将他击退好几步。
云南轻飘飘一个趔趄,跌跪在地。
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云西蓦然又有些心软,却还是忍住了去搀扶他的冲动。
可就是这样一点的动摇,让她霎时明白了自己的无助与可笑,她此时已不知是该怒,该气还该笑了。
痛快淋漓的发泄完,她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感,酸涩的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她一手揪着胸口衣襟,一手遮着眼,嘶哑的声音不知是哭还是笑。
她咄咄的话语 ,如刀如箭,字字锥刺在云南的心上,扎得他身里身外,血肉模糊一片。
云南跪伏在地,看着云西崩溃的模样,颤抖的伸出了手。
他很想抚着她颤抖的肩膀,无论是劝慰还是道歉,总之,他只想止住她的泪。
可是悬空的手才伸出一瞬,却又无力垂下。
似在强力压抑着自己的痛,他的唇轻轻颤抖,终是闭了眼,颓然道“终是我的错,口口声声为你着想,为云家着想,其实”
云南涩然一笑,“和你的契约,只是我给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终归是我,不能亲自践行云家遗志,只能将这一切强加给你,终归是我一无是处。”
“不是的”云西抹了把泪,却仍是泪眼婆娑。
她低垂着头,双手掩面,声音在哽咽中颤抖,“一开始就是我自私把你当成外挂,根本没有考虑你的处境心情,就任性抓了你的魂魄,只想着利用你的能力,却从没想过你会陷于何种尴尬的境地。”
云南终于伸出手,重重按住她的肩,柔声道“云西”
云西反手扳过他的肩,逼着他看着自己,也逼着自己要看清他的脸。
“我真的不后悔,云南。你并不是一无是处,你的能力能量,远超你的想象。”她浓睫下涌动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他凤眸里忧伤的光,破碎的闪动。
“我知道,你只是怕我错过了一门好亲事。我真的理解你。但是,你能不能也重新认识一下你自己。”她颤声说着。
云南恍然抬头,怔怔的凝望着她,清亮的凤眸莹莹闪烁,似有忍不住的泪意泊在其中。
云西双手板着他的肩膀,张开口,却嗓音暗哑,“现在的我,不是云西,也不是云曦,只是我自己。现在的你,不是活着的云南,也不是什么已死的孤魂,就只是你自己,好吗”
一大颗琉璃般的泪珠,忽地自他眼眶跌落,滑过白皙的脸庞。
“只是我自己”他抬左起手,张开在眼前,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可什么又是我自己”他喃喃的重复,大片的泪水终于成线的涌出。
一种道不明的心疼感觉瞬间堵在喉间。
云西伸出手,胡乱的抹着他脸上的泪水,泣不成声,“忘掉云南忘掉妹妹”
泪水流下就被她抹去,可是才抹掉却又漫下。
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没法抵挡。
她终于张开双手臂,紧紧的环抱住他,“云南,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也不是你的主人。我们就只是最好的盟友,只是志向相投的同路人,”
她颤抖不成声的话语,也被他的泪打湿,濡湿他的耳畔,“我只是我,你只是你,我们只是今生来世离不开的牵挂,好吗”她缓缓松开怀抱,抬手捧着他冰冷而光滑的脸庞,静静的凝视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云南却垂下了头,颤抖的双手掩了面,任抑不住的泪水透过指缝漫出泛滥。
他就这样跪在地上,半蜷着身子,失声大恸。
云西哽咽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倾过身子,尽力张开双臂,拥住他同样没有一点体温,冰冷的身体。
她知道,他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生而为人,所有的信仰、坚持、守护,都在这一刻毁沉殆尽。
他是她所识之人中,最坚定,最不会动摇的这一个。
可是越是如此,趋于崩溃时,彻心彻骨的疼痛感就越痛不欲生。
也许,对于云南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
最可怕的是失去生而为人的立足点。这样抽筋彻骨的疼,她很清楚。
因为她,也曾经历过。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静静陪伴,默默支持,不去撤走他手中最后一根浮木。
自己的心结,终归是要他自己走出来,才能真正迎来焕然的新生。
桌上的油灯忽而闪了下火焰,暖黄色的光晕瞬间转成蓝色。
两人紧紧相拥的背影,晃动的烛影下,慢慢拉长,最终成为一体
当焰火再度恢复原本的颜色,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很久之后,泪似乎终于被流干,云南也渐渐的控制住了自己。
他慢慢抬起昏沉的头,茫然掰开云西的手臂,颓唐地站起身,步履蹒跚。
望着他步履摇晃的转过身,落魄的向门口走去,云西的唇蠕了一下。
“云南”她终于唤出了声,身体依旧半跪在地上,眸光凄然。
“这些不算什么,你的信仰,坚持都还在,改变的只有身体上的一点习惯而已。”
“所以,你不能被打倒,”她扶着酸胀的膝盖,缓缓站起身。
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语气也徐徐变得笃定起来,
“所谓一生的坚守、一生的信仰,不就是无论世事怎样变迁,自我如何变化,也要穷尽一生精力,必须要去追寻的东西吗只要你不胆怯,不投降,一切改变就都特么是糊弄人的纸老虎,改变不了任何事”
云南背影不觉一僵,却始终没有回头,怔了片刻,才再度迈步,推开房门,无声离去。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云西只觉身子一软,再度瘫坐在了地上。
身体虽然没有没有半点力气,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澈透亮。
双手徐徐摊开在面前,指尖还残留着云南的触感与他微凉的泪。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指尖泪珠虽然湿凉如冰,于她而言,却滚烫如星火,一点一点灼热她的皮肤,血肉,渐成燎原。
她哀哀叹了一声。
眼前恍然又浮现出穿越伊始,她与他心手相叠。
双手碰触间,笼在云南身上银色光华悄然流动,蛇一样,缠上她的手,绕过她的臂,最终化成一圈巨大的光晕,将两人紧紧包裹。
两人双目轻盍,同声诵念。
“我云南,愿在此立契”
“我云西,愿在此立契”
缘来如此。
缘来,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一夜,过的异常漫长。
不知有几人思绪断,又有几人不得眠空余太霄之上,一轮寂月烁着银华,皎皎灼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来更夫敲过寅正时分的更声,云南才缓缓翻身起床。
每日的这个时候,他都要在心里过一遍昨日的工作,再默一遍今日的计划,与未来的安排。
然后稍作梳洗,就要去叫醒云西。
今天,他做的却只有反省与思考。
他已做了决定,心中再无挂碍。
毫无疑问,云西说的都对。
他应该放下杂念,只为了心中的那片圣地,继续远途跋涉,不再彷徨。
他缓步走到盆架前,打算略作梳洗,就听到了咚咚的两下敲门声。
云南不禁有些奇怪。
往日的云西睡得都是,要多香甜,有多香甜。
他不敲门,她绝不起床,今日这是怎么了,他才刚起,就换成她来敲门了
迟疑了一下,他转身走到门前,却见一张折叠的纸条,正哧哧的滑过门缝,一点一点钻进来,不待他伸手够到,就飘然落地。
他走向前,俯身拾起纸条,同时拉开门,左右巡看一周。
门外却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预想中的云西,也没有半点人影。
云南不禁蹙了眉,随手关上门,展开白纸。
只见微微泛黄的纸片上,歪歪扭扭的用炭笔写着几行小字。
“世间有人以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为自在逍遥。
世间也有人以盗亦有道,劫富济贫为自在逍遥。
世间更有人以入世朝堂,施展抱负为自在逍遥。
而我的自在逍遥,快意人生,就是跟着你,洗冤禁暴,清宁公道开。
另外,我和你们这的人不同,自己的婚事,我会自己决定。
符生良既然想娶我,就要直接面对我,我会给他一次谈话的机会。
卯时点名场见。
云西”
云南心头一颤,手中白纸瞬间被紧攥成团。
她真是疯了
她竟然要和符生良直面谈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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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通知onno哈哈
明天中午12点,女推官将会进入倒v节奏,线索还有些没有捋清的亲亲们赶紧趁机倒回去看看onno哈哈
另外明日更新时间为中午1230,入v后每天的更新时间调整到中午十一点半
想知道盗九天究竟如何对杨家下手
云西能不能最后保护住杨洲性命
殷三雨又究竟会作何表现
云西的感情最终会花落谁家
等等悬念的最终答案,敬请期待更多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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