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云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眯细眼睛,神神秘秘的说道“李元涉及菱藕香,一个不慎,就会牵连进不该牵连的势力,再明朗的案情也会被搅浑。所以在破案之前,决不能透出半点风声”
殷三雨不由得也凝了脸色,重又展开那张纸条,细细看了一遍。
“三雨兄对滕县杨氏与菱藕香都应该很了解,这次大闹金魂寨,会招来他们凶狠的报复么”
目前,这是她心中最大的隐忧。
破案查案并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
可惧的是动了当地黑白道的蛋糕,砸了人家的饭碗。
无论古今,砸人饭碗都等于杀人父母“怎么也算是误闯,只要肯花些代价,这一局,杨氏应该不会对我直接摊牌。”殷三雨将纸条小心折了,郑重的放进袖中。 “三雨兄自是是没什么事,摊上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外地人,可就有事了” 云西一脸黑线,不由得翻了他一个白眼。
虽然对方涉及人口买卖等恶劣犯罪,但在实力对比悬殊,也没有任何后台撑腰的情况下,她才不会妄想去掀翻贼穴,那样无异于直接跳楼自杀。
不仅不能伸张正义,还平白令己方做了毫无意义的炮灰
所以,动不了的势力,她一定会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殷三雨不在意的笑笑,道“两位刑房更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你们是知县大人的人,符大人又是当朝副首辅的得意门生,只这点动静,他们不敢妄动的”
这话却听得云西一惊
当朝副首辅
怪不得那个符生良敢在滕县随便折腾,虽然收效甚微,但却没有半个人敢对他下黑手
她还以为真是那个家伙自己的本事呢。
等等,副首辅
她怎么记得明朝自朱元璋后就没有丞相,首辅就相当于丞相,而万历末期,皇帝根本不理政务,首辅跑了都没人问,那副首辅不就相当于首辅了
天哪这符生良的后台真是杠杠硬啊而且看细节就知符生良家境也很优渥
既有绝世美颜,又聪慧多金,后台更是强硬。
潜力股
他绝对是潜力股
她突然记起一件事
云南那个干叔父李篆,不就是符生良最重要的恩师吗
靠
亏她还一早就问过云南,李篆到底官大不大。
云南却只用一句“云家历来不重依托,只重踏实做事。”就把她打发了
差点就又让她生生错过一个亿
虽然听说人家符生良已经有了婚约,但云南已经失去士人的资格,能成为他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对于云南与自己日后的高升也绝对是大有裨益
谁说对于优质潜力股,除了以身相许就没别的投资方法了
她可是云西号称二十一世纪最有投资理念的黑道人物
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花式投资方法
云西还在震惊中晃不过神来,又听殷三雨道“不过按照云典吏的安排,就成了云典吏与书吏单独行事,万事,还需多小心哪。”
云西点点头,故作平静的答道“有家兄在,倒也无妨。只是那两个疑犯,还需要各自堵住口舌,蒙上头套,现在还不是他们对峙的时候。”
“嗯,”殷三雨唇角微扬,深邃的眼中闪出一抹神秘的光彩“云典吏身负绝学,关键时刻应该能护书吏平安。”
“身负绝学”云西一时间有些错愕。
殷三雨抬头看向远处的衣衫单薄却丝毫不惧寒冷的云南,意味深长的说道“不仅踏雪无痕,之前那转身一旋,更是身子极轻,如此轻盈,常人根本做不到,应是个练家子,但身体却那么弱,饮食也十分苛刻,不会是有修习什么秘术吧”
云西这才想起在曹老八院前,殷三雨伸手要拍肩打招呼,却被云南瞬间闪过的情景。
她嘴角微微一阵抽搐,只能呵呵干笑两声。
不过,虽然觉得哭笑不得,对于殷三雨极强的观察能力又添了几分忌惮。
初次相遇的情景也再度浮现在眼前,当时面对那个漏洞百出的犯罪现场,他绝对不会没有一点察觉
“三雨兄,”她忽然开口,“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我知你行事直爽,是条汉子,对基本案情也并非看不出,但你却又坚持数年不破案,究竟为了什么”
殷三雨脸色微微一僵,对着她清净冰寒的目光,唇微动了一下,忽然失了声音。
片刻之后,他才向前走了一步,低头凝视着她,语气异常的低沉,“如果我说了,你们会放弃破案吗”
“不会”她答得异常坚决。
他望着她,一时有些出神,眼神有些飘忽的道“有时候,越做事,越不如意;相反,越没有心肝,就越高升得快。”
“可是向这个操蛋的规则妥协,只能被之裹挟,一步步沦向更深的深渊,不是吗”她一双星目骤然闪烁,却奕奕坚定。
听到她貌似粗鄙实则莫测的话语,殷三雨一时间有些怔愣。
片刻之后,他单手一把按在腰间佩刀刀柄上,忽然仰脸大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似六月如洗的碧空。
笑完,他双手一抱拳,向前一揖,笑意温煦,“既如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殷某人一定会全力完成任务”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或许忙半天,二位终会发现,殷某奉行的老子无为而治,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选择公务繁多,殷某先行一步了”说完,他手扶着腰间佩刀转身便走。
云西却目光深沉,她有一种预感。
她与云南,不仅距离案件的真相越来越近,距离滕县的真相也越来越近。
“哦,对了”殷三雨忽然转身,英俊的脸上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旁的秘术也就罢了,要是采阴补阳之类的邪术,还是少修习的好,伤身体。”说完,他还挤了个媚眼,才大笑着爬进了马车。
云西差点喷笑出声
他是在说云南吗
这么正派古板的云南,他都能给联想到采阴补阳的方向
这脑洞联想能力绝对不输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啊
“他说了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云南冷冰冰的声音。
云西赶忙敛了笑意,换了一脸正经表情,转身说道“他说咱们的破案方法,不如他的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
云南盯着前方,目光晦暗神秘。
殷三雨已经钻进车里,只剩下厚厚的车帘兀自摇晃。
“他说的,恐怕也有几分道理呢。”云西有些担心的说着,忽觉肩上受力,她不禁抬起头,却见云南按着她的肩,眸光幽然。
“没关系,即便殷三雨真的代表了某些真相,我们在滕县立足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剩下的事,早知道,早防备。”他白皙的脸庞上笼着一层浅淡的日光,神采坚毅而焕然。
“好”云西亦笑得十分坚定。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得异常迅速,殷三雨快速的封堵住了慧娘的口眼,又返身解决了李元,最后扛着已经半昏迷的李元上了慧娘的车子。
两辆马车前面各套了两匹马,但设计很精巧,可以依据负重不同改变马匹的数量。
由于殷三雨的任务急,又多带了一个人,所以从云西的马车中调了一匹增到他的车上。
收拾妥当之后,随着马夫一下脆生生的鞭响,三马齐齐扬蹄嘶鸣,驾车奔向前方,不多时就顺着一条岔路,踏着飞雪迅疾而去
云西云南则上了单马车驾,尾随前车着也来到了岔路口。
“官爷,咱们去哪儿”车夫一拉缰绳,回头问道。
云西掀开车帘,干脆的回道“曹家庄”
“好勒”车夫立刻扬起马鞭,拽紧缰绳,朝着另一条岔路飞速奔驰
第七日晌午时分,马车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的贾吕两家。
“停车”
云西呵止了车夫,一个跃身跳下车。
两座人去楼空的宅院寂静萧索,只有贾四家的黑色猎狗听到了动静,钻出窝棚,朝着他们的马车,汪汪汪地吠叫不停。
云西刚要走进,却看到远处小路上有一个黑色人影,快速晃过。
云西陡然一惊,可待她瞧仔细了就立刻大喊车身“哎曹老八”
那人听了她的声音,立刻止了步,待看清了云西,才一路小跑的赶过来。
“呦,这不是官爷吗”曹老八又是拱手又是哈腰,殷勤得不行。
云西根本没有跟他废话的心情,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随手一抛,严肃说道“贾家猎犬,官家征用了,你这就给牵去县衙”
曹老八一抬手就接过了银子,脸上虽然堆着笑,眼中却满是不解,可是旋即又像是领会到了什么,忙拍胸满口应承道“这点小事交给俺,官爷只管放心”
云西知道,他误会成是官衙雁过拔毛的贪婪之举了。
官衙嘛,向来是所过之地,一点油水都不会放过。
她也不辩解,只笑吟吟的摆摆手,转身登上了马车。马夫依令再度扬鞭,又是一路疾驰,终于在这一日傍晚,也就是第七日最后的底限,到了滕县县衙门前。
马车车夫结了账,便掉转车头奔回兖州府的方向。
再次进入县衙大门,云西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她与云南拾阶联袂而入,走到诫石亭时,却不觉停下了脚步,只见一群人正有说有笑着从偏房走出。
云西沉了视线。
她一眼就看到位于人群中心的一身青绿色锦服官袍的符生良。
正在与身边谈话的符生良,也一眼看到了诫石亭里的她。
他停了说笑,视线穿越人墙,投到她的脸上,清俊如玉的面庞上顿时浮出一抹浅淡笑意。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她仍看得分明。
他那双拥有着桃花般美丽形状的眼睛,明净清澈如湖水漾波。
也许是因为这个案子破得太过艰辛,终于等到交差的这一刻,她的心莫名有些激动。
恍然再见,她对他也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云南冷峻如冰峰,高山仰止,令人难以企及;
他是她穿到大明,解出的第一道难题。
殷三雨刚毅似烈火,不循常理,却又痞气洒脱;
他是她马上就要攻克的一道关卡。
而眼前的符生良,温婉似流水,气质清雅,却又城府深沉;
他将是她要面临的,最为重要的一次考验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他的旁边凑过一张清秀的脸。
那人俯到符生良的近前,轻声说着笑,促狭的眼中闪过一丝倨傲的神情。
云西的心不由得咯噔一沉。
那人正是杨拓
难道,杨家人已经率先得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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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注脚onno
1朱元璋忌惮丞相会分离皇权,所以设计撤除了丞相一职,并成立内阁
朱元璋撤掉丞相一职利用的是胡惟庸案。胡惟庸,明朝开国功臣,最后一任中书省丞相。因被疑叛乱,爆发了胡惟庸案,后被朱元璋处死。
2,万历年间的确有给皇帝连上上百封辞书的首辅,不过,万历四十八年还是有首辅的,首辅为方从哲,一个历史上有名的善人首辅,却也是无能首辅。
云西以为副首辅就是首辅,只因历史知识不过关,她模糊记得万历末期有首辅辞职都没人批,直接跑路,却不知细节。
由于对上面有人的强烈渴求,下意识就想当然认为这时没首辅。
文中李篆也不是真的次辅,历史上,此时只有方从哲一个首辅独相。李篆只权利大,下到滕县,人们称为次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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