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云西扶得稳,才没跌下床去,心中的狂喜也没泄露多少。
接下来,还需要去证实她心中的猜想,只是不知云南的问题会不会与她的锲合。
却见云南突然俯下身子,冰冷俊美的脸瞬间袭到慧娘眼前,凤眸中射出逼人的寒光语气冷峻,咄咄问道“那笔银子数目是多少,中途可有挥霍又剩下多少现今被你藏于何地说”
四五个问题,他几乎一口气快速说完,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我”慧娘不防他的气势变得如此凌厉,一时间分寸大乱。她额上瞬间落下汗来,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没见过那个包袱,不不知道有多少钱。”
“如果没有见过,你怎么说带回了包裹,还说包袱里有木牌这种悬乎的事情,没有见过,你会这么容易相信”云南声色俱厉,气势更加迫人
“不是的”慧娘越发着急,“是有一天,吕德才拿着一根金钗回来,说他这次发了大财了,可以让我过上好日子。他平日最是吝啬,如此反常,我就问了他,他才讲了事情经过,但是他说,其他的钱他藏起来了,谁也不知道不是那根金钗,我也很难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云南眯细了眼睛,冷冷笑道“他不是对你很差吗怎么会给你买金钗”
“因为”慧娘已经带出了哭腔,“因为我又有了身孕”
云西眉头一皱。
有身孕
可是看她这小体格,根本不像啊。
云南身子微撤,语气微缓“是谁的孩子”
“谁的也不是,”慧娘痛苦的低下头,“我以为又怀了,那个”说着,她不好意思的瞥云南一眼,脸颊羞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身上那个快两个月没来还总是干呕,恶心,我以为又怀了,但是李元偷偷帮我诊了脉,并不是。”
云西觉得,至少这一段,李慧娘是没有撒谎的。
这些纷繁的问题,云南都是几乎一口气说完。
他自信得会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如果真知情,基本都会吓得如实交代。
能扛过这种疾风骤雨式、步步是坑的询问,恐怕也只有后世的特工间谍能够做到。
这个慧娘再怎么心机深沉,毕竟身在古代,更是一介女流,比之后世经过各种尖端技巧训练的特工们不知要差出多少。
“有贾四拦着,你们又如何联系”
“被贾四钳制都是在前半夜,有一回,李元特意挨到后半夜,又偷偷递了一张纸条,重新约定了时间地点。”
“横财其余部分,大体会在什么地方”
“吕德才只说他得到一大笔钱已经好好藏了起来,就等孩子安稳降世,我身子稳定些了,就带我去城里住。真正在哪,我真的不知道”李慧娘凄婉说道。
“最后拿到那块木牌是贾四,是你交给他的”
“不不是的,山贼和横财的事我和李元讲过。后来他便要走了那块木牌,但是做什么用,我根本就不知道”
“横财的事情也是你告诉贾四的”
“我没说过”李慧娘猛地抬起头,急急辨说道“这样的事,肯定不会轻易和外人说。”
“那吕德才会对别人说起吗”
李慧娘微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吕德才应该也不会,但他好喝酒,酒后经常胡吹,就说不准了。”
“他常喝酒”
“他打猎回来,都会喝些酒,只是他和村里人都不和,也就一个曹老八经常来往。”
“吕德才会告诉贾四吗”
李慧娘又低下了头,“不会,自从那事出了,贾四连吕德才的面都不敢见,更不可能跟他一起喝酒,再说吕德才恨他恨得紧,对谁说,也不会对他说。”
悄然间,云西已经走到了碳炉前。
云南微有所感,回头与她对视一眼,两人一起陷入一片凝重的沉默之中。
随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再无有价值的回答,便抬步走到车外,叫停了马车夫。
透过掀起的门帘,云西看到前面白茫茫的旷野上,一条小路蜿蜒伸展,却见不到一辆马车。
驻足细听,后面倒是不时有车轮的响动传来。
想来殷三雨、李元的车就在后面。
云南与车夫交代了,先用点午食,便一个跃步跳下了车。
云西紧随其后,也动作利落的跳下了车。
“她的证词可信么”她追上前,低声的问着。
云南又走了几步,待到离马车远些了,才伸手帮云西拢了拢已被鲜血染脏的新官服领子,轻笑着说道“破案有人证物证,而人证的供词中,会因立场、角度、水平等等因素的不同,而在不同程度上扭曲真相。但,即使是谎言,也会隐藏着真相,而真相中也会有不同程度的假象。”
云西顿觉满头黑线,她很想直接怼过一句“说人话”但还是忍住了。
“所以,在涉及李慧娘罪责与生死的问题上,一定要提高警惕,对么”她皱着眉反问道。
云南满意的点点头,“是的,能分清哪些可能是谎言,就能反推出一些相应的真相。但无论什么推断,最终都要有物证相佐。”
云西低头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瓷瓶,得意的在云南面前摇晃着,“这案子恐怕不是表面的简单,接下来,还需要进一步求证”
云南一见那只瓷瓶,清冷的凤眸中立刻绽出些许光彩。轻轻颔首,道“你天生就该是云家女儿,够聪明”
难得从他这得到夸奖,云西也十分高兴,收了药瓶,转身就向后车快步走去。
云南轻笑着摇摇头,抬步跟上。
云西刚走到高大的马车近前,上面宽厚的两片车帘之中,忽然伸出一只男人的手。
紧接着,车帘被掀开,一张肤色略黑却眉眼俊秀的脸探了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正向他走来的云西,形状漂亮的眼睛目光不觉微微一滞。只是这星点的停顿消失得极其迅速,下一秒,他已恢复往日的轻佻笑意。
“云书吏。”他笑着打了招呼,一个迈步蹿下了车,扶着腰间佩刀,大步走来。
云西注意到,殷三雨已经换了一身簇新的黑色劲服,腰间佩刀也不是之前的官制款,而是一柄常见的大刀,金属的刀鞘做工很是粗糙。
别人的兵器是装饰,但是云西相信,兵器于他而言,应该是象征着一种安全感。
反过来讲,也可以说,他是一个真正兵器不离身的狠角色。
云南却停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冲着殷三雨略略点头,殷三雨立刻向云西一拱手,见了礼,毫不停顿的向云南走去。
看着那二人身影,云西不觉浅笑出声。
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人间的氛围与感觉,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亦向他们走去,步履轻盈。她听到云南问“殷捕头,给李元上的课如何了”
殷三雨得意的扬起头,“本捕头的手段,典吏放心,现在就是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敢信口胡诌。”
云西心里只觉得好笑。
对于身为女子的李慧娘,要动之以情,再攻其不备,;
而对于李元这种油滑老道的人贩子,就要用些非常手段,先打破他坚固的防备意识。
看来在她昏睡的过程中,云南与殷三雨已经达成了共识。
真是不容易。
云南又交代了两句,殷三雨便依言走向前面的马车。
时间有限,云西也跟着云南快步走向后面的马车。
爬进车厢里,云西看到了与自己那辆马车几乎一模一样的布局设置。
不同的是铜炉旁坐的是头发凌乱,颓废憔悴的李元。
听到动静的李元抬起头,用力睁开一双边眶红肿,眼周乌青的眼镜,无神的望着云南云西。
云西暗暗咋舌,这殷三雨还真是有方法。估计一连两昼夜,都没让李元合眼休息片刻。
这种熬打人的方法也有个学术名称熬鹰
就是不给吃不给喝,最关键的是还不让睡。
只要一困倦,训鹰人立刻粗暴的将它捅醒,任你再烈的鹰隼,最终也会精神崩溃,放弃所有防备。
云南再度走到铜炉近前,这一次,他没有半点温柔,一把抽出火钳,狠狠的搅动了下炉中火炭,激起不少火星噼噼啪啪的作响。
“第一次见到李慧娘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之下”他转过脸,盯着李元,目光阴冷。
李元艰难的张开嘴,嗓音嘶哑的回道“大约三个多月前,吕家叫我去治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吕德才亲自去找的你”
“不不是。”李元的眼神很涣散,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是曹老八找的我,他说吕家媳妇不仅漂亮,还有那种事,找不了郎中,我正好可以赚笔钱,搞不好还会沾点油腥。”
云西皱了眉,无论美丑,这群男人一个比一个龌龊恶心。
“之前你认识贾四吗”云南继续提问。
云西眼睛一亮,云南想得和她几乎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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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的方法和今天刑讯限制性讯问类似
限制询问法是通过对犯罪嫌疑人心理限制来控制他心理思维活动量,不让他得到机会通过联想来解脱困境
心理学认为,男性在七秒钟之后,记忆联想会帮助他解脱回答问题的困境
所以一旦强制性追问嫌疑人,必须限制他在七秒钟里回答问题
这样才能割断他的联想,避免联想帮助他解脱困境,我们才能得到真实情况
比如在一起交通肇事司机死活不承认到过案发现场的案件中,警察这样运用“误区讯问法”警察找来肇事司机,忽然大声说你没有到过肇事现场,现场为什么有你的遗留物为什么有你的指纹为什么有你的脚印为什么有你的头发警察一口气说完,吓得肇事司机误以为警察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立即交代了肇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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