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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给谁接风?

    啪啪啪

    小六挺直了身子,抬手敲了几下门。

    偌大的房门应声而开,迎出一个仆役样的中年男子,小六交代了几声,他便堆出笑来,躬身迎着三人进了门。

    云西才迈过高大的门槛,空气便似在瞬间凝固静止,屋中喧热的气氛戛然而止。

    数十道视线带着不同的意味,骤然投转到他们身上。

    云西看到敞亮的屋中,摆放一张十六人的红木长桌,除了上首位置还空着几个座位,其余都已坐满。

    也许是由暗处忽然切换到光明之地,云西的视线有一时的晕眩。

    围在桌旁那一张张面孔,都似叠了重影,教她一时难以看清。

    只看到空空当当的红木桌面上摆了很多精致的白瓷茶具,一旁小厮不停的为众人续着茶水,看来已经高谈阔论有些时侯了。

    所有的光线,都来自墙角一排又一排的高烛,烛火曳曳腾腾,燃着飘忽的空气,将整间屋子照得明亮异常。

    云西并不惧什么席面阵仗,她已经习惯了在不同场合观察不同的人,不同的人性。

    她只是有点担心云南,毕竟今夜,他才是主角。

    看着那几个上首空位,她记起云南说过,古代款迎宾客,会奉宾为上,与主人坐在一起的古代礼仪。

    可她实在很难相信,如此热情的礼仪与白日看热闹的冷漠是出自同一个衙门之中。

    如果真是,她真要对他们改观了,毕竟能在礼数上不缺面子,已经很是难得了。

    抛开这些思绪,她开始暗暗的准备着帮云南挡箭开脱的说辞,无论怎样,不能让别人和他太过接近。

    正等着有人出言介绍,不料待众人看清是他们,探究的视线立刻退了温度,麻木一片,转而又寻着各自的伴,谈起天来。

    三人瞬间透明,如风般飘荡,如空气般轻盈无物。

    云西心中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小六习以为常一般,上前引了云西云南到了最下首的位置。下首几个官服男子默契地闪出几个位置,有小厮立刻摆上椅子。

    她现在看出,根本没有人在意给谁接风,也没人把被接风的人当做是客。

    接风宴不过只是衙门群僚一次聚会的借口。

    同样,先把接风的名头拍出,再令新人吃个彻彻底底的凉柿子,其中不乏有下马威的意味。

    枉费之前她还擅做好人,想约徐仵作一起来。

    转念一想,算了,这样也好,起码自在一些,也不用担心云南。遂让小六坐在前面,自己和云南索性坐在最靠外的下下首。

    众人正嘈杂着,却见一个老者的笑声自门外传来。

    令她惊奇的是,屋中人都瞬间止了话,齐刷刷站起身,冲着那扇大门肃然行着注目礼。

    云南云西无奈也跟着站起身。

    不用猜,她也知道,来者必是昨日那慈眉善目的老县丞了。另外还有一个空位,估计就是殷三雨。

    小厮打开门,缓步进来两个人,一个头发花白,一缕山羊胡飘飘荡荡,正是县丞胡珂,另一个云西却不认得。

    只见那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绛紫色裘皮大氅,里面一件墨绿色湖锦长衫,清秀的瓜子脸,皮肤油光水滑,保养得极好,只是双眼有些促狭,细长的眉毛微微扬起,薄薄的嘴唇,嘴角弧线向下,显出高人一等的倨傲与轻蔑。

    “这是县丞胡珂,和教谕杨拓,典史家的大公子。”小六压低声音为云西介绍着。

    杨洲杨拓

    云西忽然记起第一次进县衙大门时的情景。

    官派十足的典史杨洲与这杨拓气质倒是惊人的一致。

    不过杨洲似乎与殷三雨很不对付,很难想象,一个刑警大队长样的捕头会讽刺挖苦一位类似公安局长的典史。而胡珂对殷三雨似乎又很友好,再不知其中会有何种复杂的内情。“都坐,都坐吧。”胡珂陪着杨拓走到上首位置,自己却没坐下,笑着向大家摆着手。待大家都入座了,胡珂嗽了嗽了嗓子才道“今日,刑房吏上任,知权,你给大家引荐一下。”

    立刻有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一双笑眼十分的喜庆。他笑着点头“县丞放心,知权自当代行地主之谊。”

    “这是胡知权,县丞的子侄,本县户房典吏。”小六旁白一般的解释。

    云西点点头。

    前世,混迹社会,云西练就了一双识人的利眼。

    人的笑容可以伪装,但是肌肉很难伪装,真诚的笑容,表情是自然而协调的。

    虚假的笑,即便是伪装得再严密,肌肉也会有瞬间的僵硬,甚至是相反表情的细节体现。

    就比如这个胡知权,面上笑得十分真诚,但有几个瞬间,他的鼻子微微皱起,脸颊忽而上提,上唇轻轻外翻了一下,这些微表情的表达的真实情绪,不是欢喜。

    是厌恶

    云西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笑面虎。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手脚还未伸展,就碰到了殷三雨这样行事夸张得过分的一只拦路虎,实在教云西不能不防备。

    对于真诚的人要报以真诚,对于不真诚的人要保持距离。

    对待这个胡知权,便要保持距离。

    户房如此肥硕的差事,落到自己亲侄的身上,便很再难让人相信,这位慈祥的胡县丞只是个简单豁达的人物。

    “云典吏,”胡珂笑着说道。

    云南站起身,躬身一揖。云西也有样学样。

    “这是胡知权,户房典吏,你们后辈都还年轻,日后少不了相互帮衬。”胡珂捋着胡子,环视着众人。

    云西注意到,一旁杨拓自顾自脱了大氅,抬手交给小厮,油润的脸上眉毛丝都没动一下,又自顾自坐在最首位,对于胡珂,全然没有半点配合。

    云西叹了一口气,才这一会,就看出两派势力,杨氏、胡氏各成系统。

    这小小滕县,势力也是盘根错节。

    “好了,有老夫这把老骨头在,你们年轻人也放不开手脚,老夫先回,你们好生热闹吧。”说完,胡珂拢拢大衣,笑盈盈的离开。

    胡知权第一个离座送行,其余人则又来了一圈起身注目礼。  自从胡珂、杨拓进屋,从后堂就陆续端来热菜热饭。待到胡知权回到长桌里侧第二位,一桌子的菜都已上全。

    云西一看,这可比符生良那桌丰盛多了。

    除了冒着热气的栗子黄烧鸡,点缀着鲜红枸杞的八宝老鸭汤,条长形整的酥闷无骨鱼,竟然还有葱烧海参、酱汁鲍鱼、硕大红亮的整只整只的螃蟹。此外还有翠绿油亮青菜,嫩黄的烧笋,白白胖胖的清炒白菜芯

    在明朝末年,而且还是寒冬腊月,小小县城,竟都有如此排场,真是教云西大感意外。

    “云典吏”

    就在云西眼花缭乱之时,胖墩墩的胡知权已经端着酒杯,走到了云南的面前。

    “滕县规矩,以酒识人,先是引荐,一人一杯酒,再是回敬,一人再一杯,我看云典吏正是年少精壮之年,必能在滕县一展宏图,就先从胡某这一杯开始”

    云西心里登时一沉,云南今日已被殷三雨阳气所伤,别说这几圈数十杯酒,就是一杯,他都能当场喷血。

    云南正要起身,云西却一把接过胡知权的酒杯,莹亮的眼睛弯出甜甜的笑意。

    “云西兄长,素来体弱,打娘胎里就是病身子,今早和殷捕头起了误会,才咳过血,未免他病发扫了大家的兴致,这几个来回,全由云西代饮。”

    说完她一手执酒,一手掩杯,白皙的下巴微抬,杯中酒已尽数饮下,利落的一番杯底。

    美人凝笑,豪饮酒,全场忽地静寂一片。

    连身边的小六也被吓了一跳。这滕县的酒规矩说是规矩,其实是整治新人的一个下马威。

    却也因人而异,比如上一次,工房吏李儒上任,因着他是典史杨洲的人,总共也就喝了三杯。

    小六年纪轻,只被殷三雨带着参加过一次接风宴,也就李儒的那次,原本想着不过三杯酒,云南怎么都应付过来。

    想不到的是,此番竟要喝出几圈去,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云西竟然不顾女子矜持,抛头露面的,要替哥哥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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