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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行路(下)

    前面是一个乡公社,一座半新不旧的小院,门口的牌子上刻着汝南郡汝阳县南公乡公社的字样。

    李轨是提倡乡村自治的,国家机器的力量总有它的限度,贪多嚼不烂,手深得太长,未必能管的好。

    但对县以下的自治,也不是放任不管,官府只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任由底下蛮牛乱闯祸害羊群,事实上如果不把触角深入到县以下,土豪乡村也不可能瓦解。

    那大汉的县以下乡村依然是土豪恶霸的天下,普通百姓将无立身之地,出头之日。

    所以李轨果断地把自己的触角伸到了乡一级,他将乡公社由虚变实,设乡约一职,职责是监督乡村自治,推行教化,宣传法律,调解纠纷,充当耳目。

    水牛害羊,羊儿害牛,羊们互相害,牛羊变狼横行吃肉,这些靠地方自治管不了的就由乡约要管。

    不过因为担心官僚机构的膨胀,李轨没有把税收的征收权交给乡公社。

    无权对辖地征税,乡公社就演变不成一级权力中心,同时对乡公社的人员配置素来卡的极其严格。

    按户口簿来,每三千人配一人,商贸繁盛的城镇码头、矿产地酌情增加,反之一些流出人口多的地方则酌情减配。

    人员编制由郡一级控制,宁缺毋滥。

    李轨给随从交代了两句,一名卫士走进了乡公社,不多时出来一个警吏,这是乡公社权力核心之所在。警吏是县里警务所派驻乡村的驻地代表,有权处理简单的治安案件,有权对刑事案件进行初步勘察。

    把司法权从乡村的族长、士绅手里收走,这是李轨允许乡村自治的一个大前提。

    虽然这一步路走的并不顺利,强大的乡村自治体系,总是有形无形中对抗国家机器的入侵,但李轨并不打算就此退缩。

    一个政权失去对司法权的控制,那他距离末日也就不远了。

    警吏姓宋,四十多岁,搁在现在正是年富力强干事业的时候,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个老人了,胡子一把,腰也佝偻了,按照制度再干两年他就可以告老回乡了,届时会有一大笔退役金,足够他安度晚年的,而且做过吏员的人退休后是可以免除田赋的。

    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很和善,这让李轨怀疑他是否还能胜任眼下的工作,毕竟警吏是官府在乡村的威严。

    老宋不知道李轨的来历,但从李轨的气质和言辞里,猜想可能是某个过路的官家,于是热情招待。

    乡公社里面积不大,三进院落,第一进院落是办理公务的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别看乡公社里人不多,但管的事可不少,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条件还是不错的。

    第二进院落是仓库和众人的寝室,后面还有一座院子,却是吃饭的食堂和几间客房。

    老宋把李轨一行接进类似接待室的地方,一个干瘪的妇人奉上茶水。

    老宋对李轨解释说乡公社里拢共就五个人,距离这六里外的涧沟村发生了一起邻里纠纷,两大家族发生械斗,伤了人,地方里保和族长调解不开,就请了乡约前往主持公道,故而乡约不在,又恰逢年末,各种事务繁多,那两个人也下去了,只留他一个在社里值班,也是照顾他年纪大的意思。

    李轨道“你年纪也不算大,满头黑发的。”

    老宋道“的确老了,我过去在军中,打仗时受过箭伤,复员回地方,本想着种种地,在家带带孙子,安度晚年,但县里明公征召我,叫我出来做点事,我哪敢推辞,只好离家来此效命。”

    周府问他原来在哪个部队。

    老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跟曹洪将军的,后来他出事了,我们那支军队就被裁撤了,人员都被打散建制归并进其他军队,我趁机就回来了。”

    周府道“曹洪叛国,朝廷裁撤他的旧部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老宋道“我可没有抱怨的意思,叛国之人,罪不容诛,丞相宽厚没有追究我们这些人的责任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当日回来,纯粹是因为年纪偏大,身体又有伤,家里来信说地方已经安定,回来好好种地也有好日子过,所以就回来了,怎么敢有抱怨朝廷,怨恨丞相的意思,我若是那样的人,明公又怎肯抬举我”

    李轨道“你这话说的中肯。总之神仙在天上打架,不该让地上的人受罪,只要忠心为国便是忠臣,国家就会用你。”

    又具体询问了老宋的待遇、收入、职责和日常工作。

    老宋见他问的如此细致,心里愈发认定他是官家的人,是来微服私访的,看他这气度和这么多随从,弄不好官还不小,说不定还是个京官呢。

    当下也不敢隐瞒,一一说给李轨知道。

    这些情况,李轨在上面是不知道的,自然获益匪浅。

    这时候后厨的饭好了,大厨的娘子来请,就是那个来倒茶的干瘪妇人,厨子就是乡公社后面的村里的,承包这里的厨房,一天做两顿饭,来人时做公事宴。

    因为怀疑李轨等人是官家人,这位警吏就动用自己手中职权安排了一场公事宴。

    说是宴其实就是自助餐,不过有鱼有肉,但没有酒。

    白天天下所有衙门公私宴会都不得饮酒,这是李轨定下的规矩,要喝酒可以,在家里摆私宴,喝完了睡觉别去上班就好。

    但这得有一定级别,至少得县级官员吧,地方乡公社就别想了,蹲在乡公社里,连个家都没有。

    吃了饭,李轨让随从把饭钱留下,老宋不测底细,没有拒绝。

    送一行人出来,正在道别,却见一个二十多精瘦的妇人披头散发,赤着脚一路小跑而来,尖叫着说她婆婆被大兵强奸了,扯着警吏去给她做主。

    老宋闻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对李轨说“十万火急,来不及相送,请公自便。”

    回去叫人,马房里有一个养马的小厮,还有就是后厨的厨师夫妇,老宋没办法拿了自己的佩刀,带了一捆麻绳就要出发。

    李轨道“我这有几个伙计颇有武力,愿意助一臂之力。”

    老宋大喜,打开军械库,让众人每人挑了一件兵器水火棍,水火棍和水火棍,另外又加了一捆麻绳。

    老宋地头熟,问明了地点带着人一路飞奔去救人,李轨让人搀着那个妇女跟在后面,走了四里地,来到一个小村落。

    前锋人马已经将“强奸犯”给控制了,是一条大黑狗,报案妇人的“婆婆”也救下来了,是一只大麻鸭。

    村里围了一群看热的人,发出一阵阵哄笑。

    老宋正黑着脸训斥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以后把人看好了,报假案是犯法的,说出去也丢人,是不是”

    那汉子唯唯诺诺,村里人发出一阵阵哄笑。

    老宋见李轨把那妇人带来了,就让汉子把自己婆娘领走。

    于是轰散围观群众,正要走,保长回来了,执意要留茶,众人跑了一圈,也没有推辞,就到了保长家喝茶。

    李轨觉得这案子有些蹊跷就询问保长妇人的来历,那保长见李轨如此气度,又有这么多的随从,哪敢怠慢。

    原来这个妇人姓张,十六岁嫁给现在的丈夫刘文生,十七岁那年,吕布在谯县打了败仗,领着残部路过本乡,当日有一支三十人的残部驻扎在村里。张氏本来底子就好,婚后受到爱情的浇灌愈发出落的芙蓉牡丹一般,那美艳是四里八乡有名的。

    这支残兵的头头是个老兵油子,听闻张氏美艳,就把饭派在他家。张氏的婆婆是个有见识的人,知道这场祸躲不过,就把张氏藏在柴房,自己梳妆打扮了,冒充是张氏。

    先让丈夫和儿子陪着军头喝酒,哄他喝的半醉。这军头醉酒之后果然行凶,闯入张氏房间,灯火昏暗,又喝多了酒,加上张氏婆婆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军头一时错认了人,喜滋滋地抱着她上了床。

    事情总算是糊弄了过去,不想第二天大军即将开拔的时候,张氏不听婆婆劝阻到村口去看热闹,被那军头瞧见,方知自己昨晚上了当,一时含恨在心。

    当场就让手下了张氏的婆婆。

    张氏目睹了婆婆受辱全过程,受不住刺激就疯了。

    昨日她丈夫下田耕作,她在自家门口坐着发呆,家中黑狗闲的蛋疼扑家里的大麻鸭玩,张氏见到黑狗把大麻鸭按在地上摩擦,一时受了刺激,突然联想到自己婆婆当年的悲惨,就开始发疯,结果狂奔四五里跑到乡公社报案。

    保长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李轨从这个“有趣的”故事里听出了无比的凄凉,东汉末年的这场大混战正是害人不浅啊,张氏虽然受了刺激,却还活了下来,还有机会陪伴自己的丈夫,更多的像她一样的受害者却已经化作白骨,带着他们的屈辱和不甘进了坟墓。

    战争,带给王侯以荣耀,却把无尽的苦难撒播在人间。

    这苦难和伤害要用好几代人才能消除。

    而当人们忘却苦难后,好战之心又生。

    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了伤疤忘了疼。

    让人记住战争的残酷,让人时刻保持警醒,是每个良心未泯者应尽的义务,任何美化战争的行为本质都是卑鄙和无知。

    李轨询问保长,似张氏这样的情况,地方有无什么补助。

    保长摇摇头,回道“她人也不是全疯,这个不好补助。好在现在摊丁入亩,不征收徭役了,否则她这日子就难过了,汉子一走,孩子又小,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呢。”

    旁边一个村民插嘴说“听说刘文生要去汝阳做工,他要一走,张家姐姐可就有苦日子里了,我跟你说保长,村后头的二癞子早就不怀好意了,到时候你可得替我文生哥看好门哟。”保长道“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便又对李轨说“朝廷什么政策都好,唯独这个允许人口自由流动不好,人想去那就去哪,太过自由就没有了责任感了嘛,你像刘文生这样的,要是拍屁股走了,丢下一个疯婆娘要我可怎么办”

    先前那个被保长呵斥的小子叫道“那你就娶了她呗,左右不过是添一双筷子的事。”

    保长这次是真怒了,不顾体面地追了过去,追着那小子一路尖叫着跑远了。

    李轨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众口难调,真是再好的厨子也不可能照顾所有人的口味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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