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建安十四年都在混乱、不安、迷茫和动荡中度过。
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李轨一夜白发,失眠多梦,盗汗,饮食不佳,身体消瘦的可怕,更沮丧的是还患了阳痿不举的毛病。
夏税征收的工作很不顺利,虽然此前各郡各县都派人到长安来接受培训,但各地对政策的理解还是出现了偏差,致使新税制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许多奇葩事件。
地方的抗税热情也一浪高过一浪。
到了夏末秋初,武装抗税达到了最高潮,其中以汝南人民的反抗精神最为突出,他们组织了一支三万多人的抗税突击队,攻占了六座县城,杀了两个县令。
李轨一直严密关注各地事态的发展。
毛玠组织了三十个救火队随时整装待发赶赴各地救火;
御史台也严阵以待,向渎职和懈怠开战;
枢密使周府因为着急上火,起了满嘴大燎泡,一天吃一斤降火药都不管用;
内军厅则源源不断地把各地的真实情况汇总上报给李轨,好让李轨对整个事态有一个清醒准确的评估。
七月中,河南行台长史夏侯惇受命平息暴乱。
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收复了被抗税者占据的现场,捕杀了十几个带头闹事者,抓了两三百人,其余的人就地赦免,令回家乡。
随着秋风渐冷,恐怖窒息的夏季总算熬过去。
来自实践的经验和血淋淋的教训都是宝贵的财富。
八月底,李轨在洛阳召开了全国税收工作总结和表彰大会,召集各地的负责人进行总结对比,查缺补漏,完善制度,并对秋税的征收工作作出了具体部署。
李轨对他的核心战将说“征税权是一个政权最核心的权力,有人借我们搞税改的机会来闹事,我们是坚决不能答应的。对那些居心叵测之徒,要坚决打击,他们不是偷公帑的盗贼,他们是敌人。但另外一些人,脑子糊涂,又爱占小便宜,这种人要打但更要拉,他们就是偷盗公库的老鼠,打一顿,剥皮罚款就好了,不必赶尽杀绝。”
李轨顿了一下“前段时间有一种很不好的潮流,地方官对草民敢下手,但对土豪大户就畏手畏脚,怕他们闹事,事情搞大了,自己乌纱不保。我跟你们说,收不上来税何止乌纱不保,还要人头不保。那些大户藉此闹事,你们该怎样就怎样朝里有靠山的,自有御史台盯着他们,地方有物资的,我们还有几十万军队。你们依法行政,把事情做扎实点,他们依然找死,那就成全他们。汝南闹的大不大,主政的官员受牵连了吗,没有,我不仅没有责怪他们,还升了他们的官,因为是非曲直,总要有个说法,治国当行阳谋,走刚强的道路,少一点阴谋鬼祟。持道正,则人心正,人心正,何愁世道不宁。”
有了李轨的撑腰,地方官员胆子壮了起来。
又因为准备充分,秋税的征收工作就顺利多了。
两季税赋合并一计算,比上年增加了四成五。
在税率普遍减轻的情况下,总税收反而增加了,这无疑说明新的税制是有效果的。
这也间接说明此前地方豪门地主偷逃税款有多么的严重。
这增加的四成五实际上都是富人税啊。
该年共得
田赋一千一百二十万贯实物折算。
工商矿产税六百九十二万贯;
盐铁专营收入三百万贯;
公营企业上缴利润九十万贯。
国库充盈之后,李轨第一步悄悄地提高了军费比例。
同时在郡县设立州学、县学,鼓励有条件的乡创办乡学。
选拔地方优秀子弟入学。
同时扩大太学的办学规模。
国家最高学府要为国家建设服务,现在是各行各业都缺乏人才。理应加大招生力度,培养更多的优秀人才。
对民办书院、学堂则采取补贴方式,藉此提升民众的识字率。
除了办学堂,还在郡县一级设立公立医院济民医院。
太医署不再是单纯的官僚结构,同时也成为一个办学机构,培养国家的医学人才。
太医告老后许其回乡坐诊,既悬壶济世,也为地方培养人才。
为了解决师资严重不足的问题,李轨规定太医署医官入院之前必须有在地方服役的经历,现有的太医署太医们亦当有计划地安排到地方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顺带再培养几个学生接班人。甚至那些犯了事的医官经过审定也可以通过基层服务的形式折抵罪过。
全国所有的济民医院都是公费补贴,医官是有品阶的,虽然也收取诊费和药费,但标准远远低于私人诊所,带有一定的福利性质。
学堂和医院要做到郡县全覆盖,至于广大的乡村暂时还鞭长莫及。
国家财政收入还不富裕,还没有能力全民吃大锅饭,所以普及医学知识,加强锻炼,以预防为主仍是时下的主流。
内军厅经过多方调查,向李轨密报,陈留郡扶沟县小三庄起获的地下造币工厂幕后老板是张邈的弟弟张超。
张超现任少府丞,官阶并不高,为人也还算本分,他怎么会有和胆量搞这么大的场面
李轨心中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摆在面前,让他无话可说。
张超嗅到了危险,跑到哥哥张邈府上请哥哥帮忙疏通,张邈严斥拒绝了他。
吓破胆的张超铤而走险,叛逃去江东了。
后因出关不易,又改道去了江夏。
张邈无奈,只得向李轨请罪。
李轨愤愤不平地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呢。人的贪欲究竟怎样才能满足呢锦衣玉食,太太平平做个官不好吗,为何非要如此”
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张邈听了这话满心恐惧,当日如失魂落魄,夜晚独处书房,像一尊泥塑。
第二天清早,家人发现他服毒自杀了。
李轨闻讯愣怔了半晌,忽然怪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声叹道“我误杀了一个老实人,我,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张邈因为弟弟的事忧惧自尽,家丑不可外扬,自杀的真相被隐瞒了起来,最终的说法是张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夜读太晚,伏案熟睡,夜半有黑猫入室,惊惧而亡。
“黑猫”是否意有所指,已不可考察,但死亡却属正常死亡。
作为识时务者,他死后极尽荣宠。
但这并不能减轻李轨心中的愧疚。
张邈死后,李轨妥善安置了他的子女。
虑及玉清儿一个人在家,就动了调周兴回长安的念头。
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不知玉清儿怎么就知道了,她兴冲冲的跑来问李轨周兴什么时候回来。
李轨见她神情狂颠,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便劝她回去等待消息。
玉清儿却突然咧嘴怪笑了一声,眼珠子一翻,身体突然僵硬,直勾勾的朝后倒去,像根木桩一样跌倒在地,使劲地抽搐起来,同时口吐白沫。
居然是癫痫病发作了。
丞相府里现有的太医立即介入,总算把人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但自这一刻起,玉清儿就彻底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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