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轨本来还想去西安平县转转看看,这县城地处鸭绿江畔,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却未能成行,因为他接到了郭勋主簿颜阊寄来的求救信。
颜阊不仅是郭勋的主簿,也是他的外甥,还是他的得意门生,关系非同一般,颜阊的信那就是郭勋的信,只是有些事郭勋不便说出口让颜阊代笔而已。
颜阊在信中说郭勋的堂弟郭赏,也就是那位曾帮助过李轨跑官的郭司农在朝堂争斗中被人暗算落马,而今丢官罢职坐了牢,受此牵连,郭勋的荣升之路也被彻底封死。
而今幽州盛传朝廷将治郭勋的罪,使者不久就会要到幽州来,受此影响,黄巾余孽开始蠢蠢欲动,伺机报复郭勋。
颜阊告诉李轨,他的一个妾侍是郭勋家的厨娘,早上上街买鱼,明明买的是两条鲜鱼,回到家后却发现变成了一只被剥了皮的老鼠。
篮子里还有一封信,说什么这次剥的是家鼠,下次就要剥郭府君这头大硕鼠的皮。
前不久,郭勋陪夫人出城进香时,途遇惊马,差点酿成惨剧。
颜阊请求李轨无论如何要来一趟,劝郭勋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轨览信大惊,与贾诩商议。
贾诩道“所谓黄巾余孽纯粹子虚乌有,黄巾已败,纵有残余,又岂敢向刺史发难我看是有人不想郭公再待下去,要轰他走。”
李轨道“先生所言极是,盛传今上龙体违和,朝中暗流涌动,幽州也非化外之地,是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抢班夺权了。郭公待我天高地厚之恩,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我意立即赶赴幽州,这里就拜托先生了。”
贾诩知李轨为人忠义,多劝无意,便道“请主公一切以大局为重,来日方长。”
当下李轨带上赵云、周兴、曹默、太史慈,连夜赶赴幽州救急,以贾诩为辽东留守,凌嵘副之,管亥、张辽掌军。
“前方是道关卡,盘查的极严,说是为了收捕张纯。”
“扯淡,张纯此刻正在乌桓境内休养生息,没事跑这来做什么你请他们守关的过来,我有话问他。”
李轨一行便衣出发,一路只住客栈并不惊动官府,遇事用钱开道,绝不暴露身份,却在将出辽东属国时被一道关卡拦住,守卒如临大敌,居然不肯收他的买路钱。
李轨觉得十分可疑,就让周兴把守关的小校叫来问问。
那小将起先也不肯说,一包沉甸甸的黄白之物放在他手里后,他的态度明显好多了。
“公孙将军追击乌桓残余进了辽西,屯驻不走,辽西那边供应粮草不及,发了两句牢骚居然就被扣留了,上面担心他犯境,所以才如临大敌。倒不是在下故意跟几位为难,实在是上峰严令,不敢不从啊。”
那小将又劝李轨道“几位若是去幽州公干,不如走海路,免得麻烦。”
李轨笑道“那就有劳小哥为我们寻一条船,定有重谢。”
小将道声好说,当即吩咐一名贴身小卒去唤来一名船夫引荐给李轨,众人商议了船费,又谢了小校,当即改走了海路。
七日后,李轨一行在广阳郡泉州县境内登陆,弃船上马连夜向蓟县进发。
这日黄昏众人来到蓟县城南三十里的一处驿站,李轨身上带有一封辽东属县的关防,驿将见他年轻,只当他是辽东来幽州公干的小吏,就在他面前摆起了老资格,吆三喝四的。
周兴看了不忿,正想怼他两句,却被李轨止住。
李轨叫周兴买了两瓶好酒请他,那驿将喝了点酒,嘴上就没了把门的,被李轨牵着鼻子走,把他肚子里知道的那点关于幽州城里的存货统统倒了出来。
这其中少不了吹牛皮的成分,但干货也不少。
这些做驿将的,干的是迎来送往的活,官虽不大,消息却最是灵通。
李轨由此得知,在他跟辽东四大家死磕的这段时间里,幽州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影响最大的便是刺史郭勋失权。
早前郭勋内定要入朝为官,为了酬答地方实力派对他在任期间的支持,郭勋做了一系列的安排,这本是官场潜规则,若是他能顺利入朝,这便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许诺完了,安排完了,人却没能走成,这就尴尬了。
到此刻他只是名义上的幽州最高军政首长,实际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不仅下面的人不再买他的账,连身边的幕宾也走的差不多了。
郭勋的失权酿成了一系列的恶果
公孙瓒看准时机,提前结束蛰伏,卷土重来。
他借口渔阳境内黄巾残余未曾肃清,引军进入渔阳,在距离幽州城八十里处筑堡自守,名为防贼,实际是窥视幽州动静,搞的幽州城内风声鹤唳,坊间盛传公孙瓒将在郭勋走后率兵进城接管蓟县。
而蓟县是邹靖的地盘,一山不容二虎,势必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伙还是先闪为妙。
其次,失去郭勋的压制后,上谷都尉胡群现在变得很活跃,他一面大肆招兵买马,一面把军队拉到居庸关前耀武扬威,向幽州施压。
胡群虽有实力,却远离权力核心,在历次争斗中都处于下风,所以他希望能在幽州权力更替之际得到更多的好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邹靖不再是郭勋的拥趸。
虽只是一郡都尉,却因地处要津,邹靖在幽州从来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历任刺史笼络的对象,前任刺史刘焉,现任刺史郭勋,都着力笼络其为己所用。
邹靖也是个聪明人,对历任刺史都表达了自己的敬意,且因敬佩郭勋的德行,他对郭勋的支持又远胜前任,是郭勋在幽州最强有力的依靠。
此前,郭勋曾向邹靖许诺在自己离任之际推荐他将出任广阳长史,为升任太守积攒最宝贵的一份资历。
但现在郭勋被不冷不热地晾在了幽州,他的许诺也就成了一句屁话。
邹靖若是个胸怀宽广的人,自会体谅郭勋的不易,但可惜他不是,他不仅心胸不够宽广,还特别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有人告诉他郭勋其实不一定非要留在幽州,以他的人脉,他完全可以进京去请罪,以退为进,为自己争取主动。
他留在幽州就是不诚心,就是不顾大局。
邹靖信了这些话,对郭勋疏远起来。
正是这一重大变化,才导致了隐身在暗处的幽州土著豪门如此肆无忌惮。
他们打着黄巾余孽的幌子百般威胁郭勋,让他早点滚蛋,他们好浑水摸鱼捞取好处。
“幽州这地方,水深的很呢,刺史、太守、都尉那都是浮在上面的油花,看着好看而已,真正掌控地方的还是那些土著豪门世家,咱们郭府君就像一块石头压的他们出不了头,他们当然不乐意啦,憋着坏要整人家呢。听说了吗,上次郭府君的夫人上街买菜,有人在她篮子里塞了一个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一只剥了皮的死耗子。”
“错死耗子有什么好怕的,是一个被剥了皮的死婴。”
“啊,居然这么猖狂”
“可不是,那伙人对郭公恨之入骨,巴不得他马上就死呢。”驿将抹了把嘴,叹道“我在幽州待了大半辈子,伺候过五任、六任刺史,郭公是最勤政爱民的一个,深得百姓爱戴,可惜有些人跟咱们不一条心,非得要他死。”
驿将眨巴眨巴眼,醉意朦胧的对李轨说“你们进城要是能见着郭公,一定劝他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留得有用身,还要造福百姓呢。”
李轨笑道“我人微言轻,如何能劝动郭府君呢。”
那驿将指着李轨嘿嘿笑了两声,白眼一翻,身子一歪,终于醉的不省人事。
李轨心里很沉重,这就是郭勋目前遇到的困境。
一个没有了爪牙的老虎还不肯离开山林,下场注定是一场悲剧。
李轨决定二日一早就进城,劝郭勋急流勇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次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李轨正在洗漱,驿站忽然来了一队官差,一个个紧衣束带,背背公文袋,吵吵嚷嚷,要驿将准备水、马匹和早饭,闹哄哄的吃完后便一哄而散。
李轨见这些人形迹可疑,便让周兴去打听。
不多时周兴回来,面色煞白,惊叫道“不好了,昨夜城里出大事了,郭府君和太守刘公让黄巾余孽给害啦”
李轨听闻此讯脑袋嗡地一阵乱响,半晌缓不过劲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