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明天就要见到真神了,告诉你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咱们带来的钱快花光啦。”
“是吗,这么快,也是,都是狮子大张口,除了郭司农,唉”
“嘿嘿,我逗你玩呢,给大将军的觐见礼一直都留着呢,就是不知道这么点东西他老人家看不看在眼里。”
“随他去吧。”
“别呀,都到这了,您可不能泄气啊。”
“没有泄气,就是心里堵得慌,走,喝酒去。”
“喝酒,好,我喊子龙。”
“算了,子龙又不喝酒,就我们俩去吧。”
二人步出郭府,找了一个干净的酒楼坐下,要了酒菜,自斟自饮。李轨心里有事,心神不宁,酒是一杯一杯的喝,不一会儿就有些醉了。
于是借着酒劲把这些天淤积在心里的牢骚都冲周兴发泄了出来。
“我艹的,老子在幽州出生入死,苦苦干了六年,身边的护兵都死了三四个,如今有刺史推举,太守担保,有人居然说我连做个长史的资格都没有,叫我忍。”
“忍个屁,忍到七老八十,头发胡子一大把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想过了,了不起这太守我不干了,回幽州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老子就算一辈子不当太守,也胜过在这里受人鸟气。”
周兴听了,酒吓醒了一大半,连声劝道“别呀,哥,都到这份上了,你要是退了,咱就是白忙了,让人笑话。”
李轨闻言叹了口气,苦笑道;“牢骚罢了,不是我要做太守,是我不做太守,平生之志难以施展。”
话音未落就听得隔壁有人问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但不知平生之志为何”
这酒楼二楼是雅间,用锦屏搁成了若干小间,既互相独立,又可连成一片,客人正常交谈时互不干扰,但声音嚷的过大,隐私就跑到隔壁去了。
李轨见有人问,仗着酒意,回道“身逢乱世,莫过是一统河山,还百姓一份安乐。”
说话时手舞足蹈,一个不留神,差点一跟头摔出去。
周兴吓出一身冷汗,一把扶住李轨,连声道“哥,你小声点,这话犯忌你,这组织上正考察你呢,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呢你。”
说罢架起李轨就往外走。
李轨说过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这是怎么了,喝两杯猫尿嘴上就没把门的了,看把你得瑟的。还一统天下,有无耻才说这么不要脸的话我呸
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后,扶着周兴就往外走。
店家见二人走的匆忙,面带怒色,心中惶恐,忙上前赔罪“小店照顾不周,何故惹二位如此不快。”
周兴一面算账一面道“你这什么破店,包间也不隔音,害我大哥没了兴致。”
店主闻言,眉头一皱,问小二“隔壁是谁又是那个穷酸你怎么又把他放进来了”
小二道“奉孝先生行前再三嘱咐,文和先生的账记在他那,要什么给什么,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小的哪敢违背。”
一语堵的店主语塞,张口结舌半晌,发出一丝冷笑“话说的漂亮,一年也不来结一次账。哼,所谓名士,都是让人喝西北风的主儿。”
发了两句牢骚,只得重新打起精神奉承李轨、周兴。
二人心里有事,哪敢啰嗦,会了酒钱匆匆离去。
上了大街,被凉风一吹,李轨清醒了一些,冷不丁的浑身一震,转身就往回走。周兴问其缘故,李轨只顾走,也不回答。
二人一溜烟的回到酒楼,径直进了隔壁的房间。
店主大惊失色,以为二人来闹事,急忙招呼伙计过来查看,却都被周兴堵在楼梯口上不来。
李轨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见一个三旬朝上、羽扇纶巾的文士独自端坐,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看那人形貌倒也平常,只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风流,目光蕴含电光,令人不敢亵渎。
见李轨满身酒气的闯进来,那人丝毫不惊慌,抬头瞄了眼,嘿道“怎么,酒后吐真言,恐贾某告发”
李轨微微一笑,尚未搭腔,周兴挤了进来,嘿道“读书人,你休要在这胡言乱语,我大哥说什么了,我大哥什么都没说,你出去告发我们也不怕。官字两张口,天下我最大。你看人是信你还是信我们。”
那书生微笑道“既如此,二位何故去而复返,莫不是担心贾某酒钱不够,来替我结账的”说罢,哈哈大笑。
“你”
周兴大怒,挥拳就要揍那文士。
李轨喝住,拱手道“在下彭城李轨,适才因心中郁闷,发了两句牢骚,让先生取笑了。敢问先生可就是凉州姑臧贾诩贾文和么”
那文士闻言,倒是吃了一惊,停箸望了李轨一眼,回礼道“偏鄙野人得蒙太守叫出姓名,真是不胜荣幸之至也。”
李轨哎呀了一声,心中狂喜,眼前这位落魄文士居然就是三国顶级谋士之一的贾诩。
“果然是文和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周兴见李轨对这文士如此礼敬,也吃了一惊,忙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文和先生,害我们好找,在下周兴,刚才失礼了,我给你赔不是。”
贾诩这个名字李轨还是知道的,三国时顶级谋士,军事战略家,曹魏开国功勋。与荀彧、荀攸、陈煜、郭嘉并称曹操帐下五大谋士。官至太尉,封魏寿乡侯,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是不折不扣的三国大赢家。
这样的一个人眼下落魄至此,无人供应酒钱,自己若能招揽跟走路捡钻石有什么区别所以李轨的激动是发自内心的,而周兴的这番谦恭表现却是他随机应变,因为这次来洛阳,除了跑官,李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尽可能的招徕人才,武将、谋士,工匠,只要有一技之长,李轨都要。
他再三警告周兴要谦虚点,人才嘛,都是有点脾气的,你咋咋呼呼的谁肯跟你
周兴想到文人都爱面子,所以就“礼贤下士”啦。
其实贾诩是谁他根本就不知道。
然后就轮到贾诩不淡定了。
贾诩,凉州姑臧,字文和,当代名士,在凉州一带名声很大,凉州刺史慕其名礼聘为从事,高薪养了起来,但贾诩志向远大,并不想在边州做个从事混吃等死。
于是他告别家乡来到洛阳,寻觅明主一展抱负。
却没想到京城这地方,人才太多,比他名声的大的比比皆是,且这地方比凉州更慕虚名,你没名气,有再大本事也是枉然。
贾诩在洛阳待了一年,凭借过人的才学虽搏有虚名,却因出身太低,又无人提携,始终未能挤进上流圈子。
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无着无落地飘着,虽有朋友供给衣食,但一腔抱负不得施展也是郁闷的不行。
今日出门饮宴,期间又被一群得道的文士奚落了一番,吃了一肚子气,所以邀了朋友到这喝酒,结果朋友又爽约,于是一个人喝闷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思及过往种种,贾诩忍不住眼圈发红,正想偷偷哭一场,冷不丁的听到隔壁有人在耍酒疯发牢骚。
贾诩一时心有触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细听时,得知是幽州边郡来的一个跑官的丘八,因为受了点窝囊气在那发牢骚。
贾诩文人出身,平素最是瞧不起这种人,听他在那海吹,就接了一句,谁知就引李轨说出要扫平天下,还百姓一份安乐的豪言壮语来。
天下虽然一统,但分崩之势已现,只是常人不觉罢了。
这丘八居然能有如此见识和胆气,倒是不一般。
贾诩正想多问两句,却没想到李轨和周兴居然吓跑了。
于是他冷笑了一声,暗骂自己糊涂,居然会轻信一个丘八的酒后胡言。
没有了隔壁的聒噪,他的酒喝的更闷了,很快就有了一些醉意。
正当他愁断肝肠时,那两个被他吓走的丘八又回来了。
贾诩当时有两个判断,其一这二人是来找他茬的,因为他的存在吓着了他们;其二是跪求他高抬贵手不要乱说,公共场合妄议时局可是大忌。
他从未想过李轨居然会把他恶狠狠地捧了起来。
这个家伙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贾诩才华横溢,识人又多,目光何等毒辣,周兴捧他是出于客套,虚情假意,李轨则不然,李轨是打心眼里崇拜他,欣赏他,是真心实意的捧他。
在凉州也有不少人捧他,刺史郡守都奉他为上宾,但说到底他们只是看中了他的名气,捧他是要把他当花瓶供着,以博取爱才的好名声。
他拒绝做花瓶,所以就辞官来了洛阳。
这里也有不少人欣赏他,但欣赏他的人他看不上眼,他看上眼的人不欣赏他,搞的他至今一事无成,尴尬地做了个洛漂。
倒是眼前这个人
贾诩不觉心里都在滴血,贾诩啊贾诩,你自诩才华横溢,水平很高,结果呢,居然混到要给一个连太守都没混上的武夫做幕宾
这就是你来京城的目的
不,不可以,我贾诩还没沦落到如此境地。
想到这贾诩故作高姿态道“鄙人便是贾诩,敢问阁下在何处高就。”
周兴抢话道“我家兄长乃是御封的折冲校尉,见在幽州右部军统军,受刺史郭公举荐和白马将军的保举为渔阳太守候补,此次进京是来接受朝廷审验的。”
贾诩听了这话倒是暗吃了一惊,看李轨年纪不到三十,居然就做到了折冲校尉,还是一军的统帅,倒是有些门道,只是不知他出身如何
于是就问了籍贯,家世。
不觉肃然起敬。
李轨出身寒微,以小卒而晋升校尉,只用了六年时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真可谓少年英才。
李轨见贾诩态度已有转变,忙趁热打铁,提出聘贾诩为幽州右部军主簿。
周兴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我家兄长明日便要拜会大将军,若不出所料,很快就是渔阳太守了,届时文和先生就是太守府上宾。”
贾诩闻言哈哈大笑,却是满脸的不屑。
区区一个太守府上宾就能收买他,也真是小觑了他贾诩呢。
李轨看出贾诩的不快,瞪了周兴一眼,忙赔罪道“先生大才,李轨区区小庙如何能安置只是天下扰乱,李轨有心安抚,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恳请先生纡尊降贵,时时指点。”
李轨说着瞪了周兴一眼,就给贾诩跪了下去。
贾诩听了这话浑身通泰,又见李轨施此大礼,心中感动,忙跪还回去,正要说话,冷不丁的听得门外有人嚷道“文和先生在吗蹇顺求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