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镇热火朝天的场面自然瞒不过幽州城里那帮惯于在鸡蛋里挑骨头的家伙,有人散布流言说李轨准备造反,有人则说他和乌桓人私下勾结,准备侵扰幽州,还有人说李轨其实是黄巾余孽,时刻准备着颠覆幽州,为他的旧主张角报仇。
一时阴风阵阵,把李轨往死里整。
众人劝李轨拿点好处出来进城公关一下。
李轨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人能成虎,我说什么也没用。由他们去吧,只要郭公不信他们,他们就是跳梁小丑。”
凌嵘道“只怕郭公身边也有人吹耳旁风。”
李轨笑道“郭公如磐石之重,不会被流言蜚语动摇的。”
郭勋对这些流言蜚语充耳不闻,他在官场浸淫多年,这些场面早就见多不怪了,李轨是他的亲信,这些人搞李轨其实是冲着他来的,自己马上就要高升了,有人嫉妒,难免要搞点事,让他们搞去吧。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有郭勋顶着,李轨这里就是一片艳阳天,筑墙的工程进展的很顺利,很快一座拥有二十六里长城墙的城镇就出现在幽州之北,这座新城有内外两重城墙,内城城墙有八里,高三丈二,内芯为夯土墙,外包砖石,外城城墙有十八里,青石筑基,砖石建墙,高三丈。
有五座城门,四明一暗,修有密道连接城外。
西北、东北各有子城一座,说是城其实是一座封闭的军事堡垒,与母城呈现犄角之势,使得整座城池的防御体系更加完善。
以规模论,这无疑是塞上一座雄城。
熟悉这座城的人无不惊叹于规划者的丰富想象力。
这座城的所有街巷都硬化过,主干道横平竖直,宽阔平整,分马路和人行道,马路以碎石筑基,上层铺设河沙,位于街道中间位置,人行道位于马道两侧,铺设着大块的石板,这样下再大的雨也不会出现泥泞,让整座城市保持着干爽、整洁。
城市里修建有专门的排污渠,土陶管道就布设在街道两旁,暗藏在大石板下,既能保持街面整洁又利于维修保养,污水和雨水通过管道排出城外,提升了城市居住品质。
城市按街区开凿有公共水井,由里坊监督保养。又在地势低洼处建水塘若干,以引水渠将城外的活水引入城内,供居民日常洗涮使用。
同时作为一座军事堡垒来说,这座城的防御工事也是十分完备的。
全城整体上划分为内城、外城,外城又可细分为民城和军城两大部分。内城位于整座城的核心位置,以城墙与外城隔开。
以内城为圆心,分布着大量的民居,以一条环形街道使之串联起来。
又以一条水渠将之与外面的军城隔开,这就是民城。
民城的主要功能是居住和商贸。
商贸主要集中在环形街道两侧,以此为轴心,连接街道两侧无数小街小巷,共同构成常平镇的商贸区。
商贸城和居民区有机融合在一起,共同构建了塞上雄城繁华的内核。
民城以一条环形沟渠与外界隔开,沟渠之外便是军城。
军城单论面积是内城和民城的总和,地势空旷,除了兵营,就是大片的荒地,这种实内虚外的设计,主要是减少战争时对实体的破坏。
此外,看似连绵成片、一个整体的民城,实际上却被划分成若干坊区。
每个坊都是一个独立的居民单元,四周筑有围墙和碉楼,设坊官、门吏等公职协助官府管理,战时每个坊都是一个独立的作战单元。
除此之外,民城的街道虽然宽阔平坦,却是玄关重重,利于步军防守不利于骑兵奔驰。
这样,突入城中的敌人骑兵就无法有效运作,从而给守军以翻盘的机会。
李轨不是一个宅男,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但他仍然知道家的重要性,家是根,人无根不立。尤其这样的乱世,要想有所作为,根据地必须守好了。
根据地建设刚刚有点起色,李轨就不得不出征了。
渔阳郡潞县黄巾被歼灭后,公孙瓒就没了后顾之忧,于是兵发辽西鏖战张纯。
两军相持月余,公孙瓒麾下大将严纲浮海夜渡偷袭张纯粮草成功,张纯军心大乱,被公孙瓒杀的大败。
不得已往辽东投奔老友丘力居。
公孙瓒紧追不舍,挥兵进入辽东,大小十余战,张纯、丘力居连败。然后,志得意满的白马将军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被丘力居设计诱入管子城。
管子城临水而建,进出只有一条道,易守难攻,但同时也不利于骑兵驰骋,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本是纵横天下无敌手,这次被堵在城里也是无可奈何。
时逢十年不遇的大雪暴,辽东积雪两尺厚,公孙瓒的骑兵因为缺少粮草战马大批死亡,战力大损,只能勉力维持。
这中间公孙瓒所部几次组织救援,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
到中平六年初,公孙瓒已经被围困二百余日,粮尽士溃,行将毙命。
万般无奈之下,公孙瓒长子公孙续亲赴常平镇向李轨求救。
公孙续开出的条件很优厚,只要李轨能解管子城之围,待郭勋走后,公孙瓒支持李轨为渔阳郡太守。
将来两家约为盟友,雄踞北国,永享太平。
这个条件很有诱惑,李轨现在有六千士兵要养活,一个常平镇显然不够,一个昌平县也未必够,要想吃饱穿暖,要有发展,非得一个郡不可。
但以他现在的资历,做太守实在有些够呛,除非有一个强有力的地方实力派鼎力支持。
公孙瓒虽然被困管子城,但实力犹存,影响力仍在,值得一试。
当然做一项重大决定前,不能光往好的方面想,也得想想它不利的一面。
公孙瓒可以支持李轨做渔阳太守,但若李轨想争霸整个幽州,公孙瓒就成了负面因素。这个一代枭雄,一定会跟自己死磕到底。
所以,或者,让他安静地死在管子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轨犹豫不决,找凌嵘和周府商议。
二人也是这观点,救有救的好处,不救有不救的妙处,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还是模棱两可,理不出个头绪。
李轨犹豫不决,郁闷不已。
深夜睡不着,在庭院中行走,却见周兴站在一株丁香树下撒尿。
李轨咳嗽了一声,吓得周兴一哆嗦。
问他为何没睡,周兴道“子龙夫人病了,心神不宁的,所以我替他守夜啦。”
李轨眉头一皱“子龙何时娶妻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兴道“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你居然会不知道子龙马上就要做郭刺史的乘龙快婿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李轨摇了摇头,这事他还真的不知情,上次赵海大、徐谦、张辽三人围困蓟县,赵云奉命入刺史府保护郭勋,在那认识了郭莱,当时他也看出郭莱似乎对子龙很有好感,所以他还安排赵云留在刺史府当差,好成就这段姻缘。
但赵云似乎对郭大小姐没什么兴趣,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哪知道时隔一年,二人居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特么的居然还都瞒着他,这就有些过分了。
“子龙这家伙隐藏的够深的,跟我在外面一年,一点口风都没露啊。”
“那是肯定的,前几天他们还没什么呢。”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前两天你不是带子龙去城里公干吗,你们住在驿馆里,夜半三更,子龙房间有动静,把你也惊动了,你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耗子打架对不对”
“对啊,难道不是”
“那耗子就是郭霸王”
“谁”
“郭霸王,郭大小姐的绰号是霸王,那晚是她在子龙房里。”
李轨有些蒙圈,现在细想起来子龙回答他时言语闪烁确实有许多可疑之处,只是当日他实在太过疲累,随口问了一句没有深究。
李轨摇了摇头,笑道“真没想到,郭莱她,居然,有意思,后来怎么样了”
“第二天你有事先回常平镇,留子龙在幽州对吧,晚上就出事了。那晚刺史饮宴,也邀了子龙,子龙酒量不行你是知道的,很快就醉了,郭公留他在府里安歇。夜半三更,郭莱又跑到子龙房里去了,这次玩的更绝,居然被人撞破了。侯夫人给了子龙两条路要么娶郭霸王为妻,要么就告他诱拐无知少女。”
“唉,真是悲剧。子龙他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但架不住郭霸王是啊。孤男寡女夜半三更同处一室,这事你怎么说的清”
李轨很无语,敢情赵云是被郭霸王赖上了,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有心机呢,有意思。
“那子龙是什么态度这事他为何不让我知道”
“他哪敢,他怕你军法处置他。”
“真是笑话,他又没把郭莱怎么样,干军法屁事。算啦,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记得后续进展要时刻报告给我。”李轨以一种沧海桑田后的淡定口气吩咐道。
周兴嘿了一声,却问“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到这来作甚。”
李轨道“也好,有件事你帮我参详参详。”
李轨并不指望周兴能帮他拿什么主意,只是心里郁闷,想找个人随便聊聊。
周兴听了前因后果,一拍大腿“我当是什么事,这事当然得救啦”
李轨道“你说我应该出兵救援”
周兴道“可不是,于公来说,大家都是幽州边军,守望相助,邻里有难,理当拔刀相助。从私谊来讲,他是你大哥的叔父辈,跟你也是叔侄相称,叔叔有难,你不应该去救吗。所以这事别人可以坐视不理,你却不能见死不救。当然啦,救人也分很多种。你现在已经是堂堂的校尉啦,干什么事都不能莽撞,我觉得这事你应该上奏朝廷,请求定夺,至少也得禀明郭公知道对不对,这一来二去的。救与不救有何区别”
李轨道“你这意思是见机行事,先立于不败之地”一时大喜,拍着周兴的肩膀说“想不到你竟有这等见识,高参,你以后不要做侍卫了,给我做高参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