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竦与东里振衣认知中,有样东西是相同的,天地间一切事物都是有价的。或许同一样事物在他们心中贵贱并不相同,这是因为俩人所秉承的执念终究不一样,道相似,却不同归。
东里振衣活得太久,累得要命,但并不是说他愿意今夜死在丘竦手里。这样死太不划算了,太没价值了。丘竦亦是如此,试了一招后,他心底杀意便没了。对岸那个不人不鬼的妖物,辣手得紧,就算能宰了他,往后数百年岁月,自己啥也不用干了,能不能养回来还是二话。俩人面皮同时抽了抽,心照不宣。
如是,花溪两岸又回复了月明风清,寒意仿佛也减弱了稍许。不打架,那就只能聊。东里振衣心念闪烁,今夜这个局,看来是把对面那个家伙逼急了,杀人哼
背后桃花村内,芳菲尽开星芒耀目。来时蕴藏的焦躁,此刻在丘竦内心消失无踪。为何,因为凤瑾的出现,不,应该是说鸿策的出现。有他在,丘竦担心的问题已不成问题。老道士在担心荧惑,所以他动了杀意,想先灭了东里振衣这个妖物。
有些事苏观容不知道,村内那间农舍内,除了琼花会灭法之外,还有两个谁都想不到的人物。九璃皇室端平一朝静乐、茹月两宫仅存的血脉,六公主凤铉灵,七公主凤铉慈,今夜都在杀阵内。
“今夜是正月十九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下,非要难为两个孩子。”老道士行前数步,站在了溪畔,正对着不远处的东里振衣。对面紫袍飘动,东里振衣跃起,到了身后岸边的一株树下。他古服长袖挥动,花影落下,数不尽的翩翩琼花结成一体,一座赤色幽虹流转的石台与两个石墩,出现在他身前。
“请”东里振衣伸手待客。
丘竦冷哼一声,抬步就到了树下。掌间竹杖哚的插在了石台旁。竹杖落地的刹那,青翠碧绿的苍苔爬上了冰寒幽冷的石台与坐墩。勃勃生机与幽幽死寂相持,这两位终是没能闲着,聊个天也如此别致。
“放了两个孩子,老夫这一关不说,你们真想与夏紫陌翻脸。”丘竦坐下,盯住东里振衣再次开口。他满是补丁的袖子在桌面一扫,两坛土酒现身。你出地方我出酒,两不相欠。
“那两个孩子命不好,老神仙,你确定你能保得住她们”东里振衣鹰鼻薄唇,颧骨高耸,开口也带着一股戾气。
老道士哑然,东里振衣说得对,自己未必能保得住那俩位公主。而且有些事自己可能想岔了,东里振衣是枭雄,却不是恶人,他有着自己的底线。
好一会后,丘竦鼠须抖动,低声怒骂“呸,凤天玄,不对,是凤玄那个小王八羔子,为了赤白裳他真是什么都能做连自己的血脉也不放过。气死老夫了,你打算怎么办你们夏氏也不是好东西,静乐和茹月,她们进宫的目的就不是个东西呸呸呸”
“青丘苏氏的手段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老前辈你说我讲得对不对她们是我夏族血脉,您说我能怎办不过,老前辈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东里振衣拍开酒坛封口,嗅了嗅却没喝。
“太子被夏紫陌掳走后,老夫就慢慢明白了。翼璃堕天后,为何会归寂在安素宫两千年,她降世后的两千年,头一千年扶起了道门,传了凡族守星一脉,铸了大梦、平生双剑。后一千年,哼,老夫最近才想通她为何性子大变,传下了夏族紫安岛一脉。问题就出在了凤玄身上,好深的谋算,老夫佩服。那一夜我去了神皇阁,查了凤氏典籍。凤氏秘典大事记载,神女降世,凤氏先祖献异宝于神女于凤磐东玉峰。凤玄把赤白裳的凤歌轻眉台给了翼璃,唤醒了她体内赤白裳的英灵。翼璃发现不对,不知道在东玉峰炼制了个啥玩意,丢到了守星岛。赤白裳醒来后,干着急没辙,就在南海传下了你们夏氏紫安岛一脉。守星岛那座大阵我也去过,一阵套一阵,根本是两座大阵。外面的阵势是九地浮尘阵,还难不住老夫。可里面那座大阵,老夫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啥。最可恶的是那道赤气太厉害,我的扶龙气根本不是对手。当年我就怀疑,现今终于确定,那是赤云缴天气,他娘的,谁说女子不如男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老道士说到这里歇了歇,想起小狐狸就要出关,心头一悴。他闷了口老酒,哼哼两声,接着道“里面那座大阵,不要说破阵,就算进去也是妄想。除非身怀赤云缴天气,否则谁都别想入阵一步。凤玄为了赤白裳,他太毒了。他怕最后赤白裳灵启失败,自己独力未必能得到守星岛之物。所以把自己体内的赤云缴天气传给了子女,夏紫陌不忍心用自家弟子的血脉祭祀入阵,却把太子给掳走了。东里娃娃,老夫说得没错吧”
东里振衣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缓缓开口,反问老道士“您是不是想知道,守星岛到底在守着什么东西”
丘竦面上怒意隐去,八字展开,伸手摸了摸猥琐的鼠须,猥琐的笑了笑,“我是想和你确定一下,历经了九世的鸿胪战役,阴澜星宿战死的星魂被封印在了哪里”
东里振衣抬目盯看着丘竦有些佩服,他沉声道“东玉峰”
丘竦早有所料,又开口道“第二个问题,青木紫轩到底死了没有”
“圣者已去,魔念已灭,妖灵长存。”东里振衣说完后也不解释,明白就明白,不明白是你智商低。
老道士恍然,心中有些明白,青木紫轩当年成圣果然没那没简单。
“最后一个问题,东里娃娃,荧惑是不是已经真身破界了”丘竦神色无比郑重,他眼神转向了石台旁的竹杖,没看东里振衣。
“是,而且我可以告诉您,青丘苏氏要小心了。”东里振衣突然觉得大阵内此刻有些静得异常。
丘竦轻叹,“我认识他们比你这个娃娃要早得多,罢了,你好自为之。恩恩怨怨,理不清了。”老道士说完,一拔竹杖,身影幻入夜空,石台石墩,还有攀附在上面的苍苔,顷刻成灰。
东里振衣刚想转身掠起,耳中又传来丘竦的传音,“你赶快入阵,带着程商州和两位公主离京,他哪来的信心,凭这么一座大阵,就想和苏天弃叫板我对不起如梳,就再帮你们夏氏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