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囚车离开牧野道进入京畿道,囚车里的人看起来一个个面无血色,最前边三四辆囚车里的人都是水师大营中矢志弥恒的亲信部下,出了事之后,他部下六个近卫高手跑了两个,一个在被内卫抓捕的时候受伤,三个束手就擒。
最后边的囚车里是承人知数的二夫人,她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还带着血迹,衣服还是那天的白衣,几日没有换过,又在这囚车里摸爬滚打,哪里还会好看的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回到京都之后,陛下和皇后都不会让她活下来,她活着,皇后算计矢志弥恒的事就会暴露,别说他们,便是大夫人也不会放过他。
人啊,有些时候除了能自己可怜自己之外,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整个布局之中,二夫人好像是最卑微的那个,可她却是关键。
皇后娘娘说,如果这件事做好了的话,许她家里人荣华富贵,她死之后,她的家族将会获利,可实际上二夫人不在乎这些,她都死了,那些也不在乎她的家里人获利再多她也开心不起来。
车队在士兵们的看押下往京都方向前进,而与此同时,在牧野道丘米山下,数十名内卫和数百名士兵围住了山下的小村子,村子里的村民吓得全都蜷缩在家里不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街口,两个天机票的汉子往外看着,其中一个笑了笑说道:“这次怕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
另外一个汉子道:“我们这一次干掉的桑人是我们至少三四倍还多,早就赚了,更何况还为须弥彦兄弟报了仇,你看这地方还不错,山清水秀。”
卓凛从村子里大步走出来,身后跟着李不闲他们,一路从城中撤至此处,他们也折损了三四个人,还有六七个人都在这了。
“一会儿我带两个人从村子正面冲出去。”
卓凛伸手指了指后边:“村子后边虽然也有桑人把守,不过运气好的话能钻进山里,至于能不能逃出山就看命了,你们几个护送李先生进山,我冲出去之后会引动那些桑人,你们趁机离开。”
李不闲站在卓凛身后,跳起来在卓凛后劲上用力切了一下,姿势倒是看起来还不错,可是他又不会武艺,这手掌切在卓凛脖子上也无济于事。
卓凛也就感觉到有些疼,回头:“你干嘛?”
李不闲看了看自己的手:“为什么别人打我脖子我就能昏过去?”
卓凛:“”
他看了看李不闲的脖子,李不闲立刻后撤,可他哪里能比卓凛快,卓凛的手掌啪的一声切在李不闲后颈,李不闲嗓子里挤出来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李不闲本来是想把卓凛打晕带走,大家一起生一起死,绝不能牺牲卓凛而换自己活命的机会,奈何
“他们上来了。”
街口的两个汉子快步撤回来:“前边,人数不少。”
他们算计了矢志弥恒后一路边打边退,抢来的弓弩早已经用尽,此时手里只剩下长刀,卓凛把李不闲推给身边手下:“带李先生走!”
他大步向前,刚到巷子口外边一片羽箭射来,靠在墙上躲开这些羽箭,再看时,巷子口两侧木墙上都是箭。
“你们出来吧。”
外边有桑人高声喊话,正是内卫首领之一的服部丛。
服部丛大声喊道:“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出来的话还能有一个全尸的机会,若是再抵抗的话依然会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
卓凛叹了口气:“打早了。”
一开始大伙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卓凛说的是李不闲,他把李不闲打晕了,结果现在他冲不出去。
羽箭还在放,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卓凛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外边的人已经快到巷子口,这些桑人士兵身上穿的甲胄有些特殊,一部分穿的是皮甲一部分是藤甲,皮甲倒是还好说,羽箭可以射穿,可是藤甲坚韧,羽箭根本射不进去,好在他们的甲胄只是半身甲,腿上没有。
“我断后。”
卓凛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这把已经砍出来不少缺口的长刀:“尽力把李先生带走,如果实在没办法,他也必须是最后一个死。”
“是!”
天机票的兄弟们应了一声,两个人架着李不闲往后退。
就在这时候李不闲却醒了过来,那种飘乎乎的感觉再次出现,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是什么个姿势,立刻挣扎起来,那两个汉子没想到他这么快醒了被他挣脱开,李不闲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后颈:“再打就特么出茧子了!”
卓凛:“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不应该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质疑自己的掌力。
李不闲道:“挨多了,适应了。”
他晃了晃脖子:“别争什么先死后死了,要死一起死。”
外边的桑人开始往前冲,羽箭压制之下,卓凛他们出不去只好后撤,可是这村子里的街道又不宽阔,两侧的院墙也不高,还多是木墙,才后撤没几步,后边街口就被桑人堵住,几十个人堵在那,羽箭已经瞄准他们。
再回身,这一头也被桑人堵住,为首的服部丛走到最前边看着他们在冷笑。
“你们走不掉的,我说过了。”
服部丛指了指李不闲他们:“现在丢下兵器跪在那,不然的话乱箭射死你们。”
卓凛一把将李不闲拉到自己背后,右手长刀横陈在胸前。
服部丛皱眉,他知道要想让这些人自己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应该是没机会了,所以把手抬起来往下压了压:“杀了他们。”
呼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出。
噗噗噗
随着一片闷响传出,服部丛背后的士兵倒下来一层,一支弩箭射在服部丛的肩膀上,他立刻回头,身后有一群凶悍的黑衣人出现,他们手里用的不是他常见的连弩,击发速度很快,而且准的离谱,那些人压低上半身往前疾冲,快步向前的同时点射连弩,服部丛身后的桑国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
另外一边,一群黑衣人从四周冒出来,突然出现在桑人士兵身后,横刀上下翻飞,堵在巷子那头的几十名桑人士兵很快就全都被砍翻,这些出手的黑衣人每一个都强悍的让人咋舌,他们蒙着脸,可手上的横刀早就已经暴露了身份,然而他们却并不在意。
黑线刀之下,这些还没有和大宁军人有过接触的桑人士兵死的极快,刀光消失,血线消失,地上多了几十具尸体。
“走!”
其中一个黑衣人喊了一声。
李不闲和卓凛对视一眼,带着人发力向那边跑过去。
巷子口的黑衣人在他们冲过去之后却没有跟上,而是朝着前边冲出去,那边一群黑衣人还在和桑国士兵厮杀,他们过去之后立刻把桑人压制下去。
“耿珊,你带他们走,去河边等我们。”
用黑线刀砍死数人的黑衣人喊了一声,然后一刀朝着服部丛砍了过去,服部丛的刀斜着劈出将黑线刀荡开,左手一翻,也不知道从哪儿抓出来一摞薄薄的刀片,他一抖手那些刀片旋转着飞向古乐,古乐眉头一挑,刀子在面前扫出来一片刀光,那些暗器被荡开。
服部丛人翻滚着过来一刀扫向古乐的双腿脚踝,古乐跳起来避开,可他跳起来在服部丛计算之内,古乐刚起身,服部丛的左手又甩出去一沓刀片,正是古乐跳起来的高度。
古乐在半空之中黑线刀急速来回横扫,暗器再次全都被他劈开,服部丛显然楞了一下,再次往前翻滚横扫古乐双腿,古乐这时候刚刚落地,那把刀子就扫了过来。
当!
一把长剑戳在地上挡住服部丛的刀,耿珊端着连弩朝着服部丛就点射了几下,两个人近在咫尺服部丛说什么也躲不开,身中数箭后往后倒退,耿珊一口气将连弩打空,十二支箭全都刺入服部丛身体里。
“和他打什么打!”
耿珊瞪了古乐一眼,古乐讪讪的笑了笑:“我错了。”
耿珊拉了古乐一把,一群黑衣人跟着他们撤走。
三天后。
运送囚车的队伍傍晚的时候在官驿停下来,此地距离京都已经没多远,明天午后就能到,士兵们在官驿内外例行布防,一部分人留下一部分进了官驿休息,囚车就在官驿院子里停着,车里的人是不会被放出来的,他们蜷缩在车里连互相看看的心情都没有,谁也不比谁好一些。
二夫人裹紧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囚车很小,蹲着大概都会触碰到膝盖,坐着的话就更憋屈,这一路上走到这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天黑之后,有人过来扔进囚车里一个黑了吧唧的菜团子,二夫人机械的伸手把菜团子捡起来,然后机械的一口一口吃下去。
就在这时候从官驿四周有不少黑衣人冒出来,他们纵掠而来,犹如鬼魅,那些负责戒备的桑国士兵迅速被放翻,一群黑衣人冲到囚车附近,朝着囚车里的人用连弩不断点射,囚车里,矢志弥恒的那四个手下很快就被射成了刺猬一样,射空了连弩那些黑衣人还不停手,用刀子又捅了几下。
二夫人惨笑一声,知道这是皇后派来的人,她闭上眼睛等着。
当的一声,她所在的囚车锁链被劈开,有人一把将她来出来扛在肩膀上就走,一群黑衣人来的快走的也快,迅速融入进夜色之中。
一里外,一群黑衣人牵着马等在那,人回来之后上马就走,二夫人被扔在一匹空马上,还没坐稳,旁边坐骑上的黑衣人伸手压拉住她的马缰绳一拽,马随即发力奔跑起来。
就这样跑了半夜,二夫人也不敢说话,只是死死的抱住马脖子唯恐摔下来,到了一条河边她的马被人拉停,有人扶着她从马背上下来,二夫人借着火把的光亮看了看,吓了一跳。
“李先生?”
李不闲笑了笑:“桑人利用完了你就要杀你,宁人不会,虽然我们也利用了你,但最起码得尽力保证你活着。”
“宁人?”
二夫人一怔:“你们不是南越人,你们是宁人!”
李不闲嗯了一声,微微昂起下巴:“宁人!”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将在船上顺河南下。
二夫人靠在船舷上坐在那,偷偷看了一眼李不闲:“咱们要去哪儿?”
“是你,不是咱们。”
李不闲站在甲板上抬头看着月色:“我的人会把你送到大宁,最起码能让你活下去,我还有些事不能走,那是我和须弥彦该做的事。”
二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有你这样的兄弟应该很幸福。”
李不闲看着夜空:“活着的人才能明白什么是幸福。”
二夫人问:“你真的就叫李不闲?”
“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小泽火舞。”
“唔。”
李不闲道:“你们桑人的名字都很难听。”
二夫人苦笑,过了一会儿后她看向李不闲:“你为什么不也回宁国,你应该知道留下来会很危险。”
李不闲摇头:“我不走,我还有事没做完,男人的事,你不懂。”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哎呦了一声,抬起手捂住脖子后边:“又来?!”
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古乐歉然的看着倒下去的李不闲:“抱歉,得把你带回去。”